卿塵和孫仕對視一眼,忙上前扶起夜天灝:“殿下先歸去吧。”
卿塵低頭飛文走墨,模糊從天帝話裡聽出些意義。剋日來封賞冊後,天帝對湛王母子可謂聖恩眷隆,太子之事現在尚未有個明白措置,不免便有人猜想此或是湛王將入主東宮的前兆。然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四時祭奠向來都是由天子親行,天帝命太子代天子祭天,無疑是昭告天下,儲位牢不成動。
太子妃被他伸手推開顛仆一旁,哭道:“殿下,你……你在說甚麼?”
“殿下……”
卿塵和孫仕大吃一驚,趕緊上前攙扶:“陛下!”
“滾!”夜天灝俄然怒道,“十足出去!”本來儒雅溫文的臉上因酒意顯出幾分鹵莽,一隻嵌珠金盃咣噹摔在地上,伴跟著數隻白瓷玉碟碎落,刺耳的聲音在大殿裡空蕩蕩地反響。
夜天灝神采淡遠,昏黃的晨幕下看不甚清楚,隻感覺他彷彿微淺笑了笑:“吳大人,甚麼殿下,現在我隻是你刑部的戴罪之人罷了。”
夜天灝大笑不止,忍不住嗆咳,卻被人顫抖著撲上來抱住:“殿下……殿下你醒醒!”
夜天灝神情哀切:“是兒臣的罪,若不是因為兒臣這個儲君,衍昭和衍暄兩位皇兄或許便不會死,這儲君之位,本就應當是他們的。”
卿塵和孫仕默不出聲地站在天帝身側,一天一夜未睡,卻誰也不覺睏意。
吳起鈞尚未出致遠殿,便見幾個內廷侍衛同太子往這邊來,避到一旁:“臣吳起鈞見過殿下。”
夜天灝跪在那邊,雙手緊握成拳,眼裡刹時掠過冇法粉飾的體貼,卻很快又規複了那淡然的態度。
父子情,君臣義,都在這一道旨意中化為烏有,灰飛煙滅。
鮮紅的血跡沿夜天灝白玉般的肌膚流下,滴滴濺至青石地上。他神采輕視淒苦,笑容刺目驚心:“兒臣,謝父皇一片苦心。”
夜天灝深深叩首,將意味著儲君身份的白玉冠取下,放在麵前青石地上,叩首道:“請父皇成全兒臣。”
深夜的東宮正殿,夜天灝唇角含著一絲笑意,目送與他一母同胞的三弟和九弟消逝在宮門外。白雪覆蓋的長長甬道上,留下了深深淺淺清楚可辨的足跡,一向蜿蜒到了暗中深處。
“你!”天帝猛地站起來,手指太子,身子氣得顫抖,頭上襲來眩暈,竟一晃幾乎跌倒。
天帝看了禮部呈上的冊後大典摺子,對卿塵道:“傳朕旨意,就照禮部擬的辦,此次大典便由太子主持。”又頓了頓,“孫仕,去東宮看看太子身子可大好了,本年天壇冬祭要他代朕祭奠。”太子遷回東宮後便一向稱病,已稀有日未朝,天帝雖知這病也一定便是真病,但卻一概不究,隻每日遣太醫前去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