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惟雲振衣欲跪，被他阻住：“不必了，是密旨，請大人親身過目。”說著取出密旨遞上。

舉目之下雨幕蒼茫，六合間一片無止無儘的溫馨，心中冇有一絲念想，似被這雨沖刷得非常潔淨。心靈跟著大雨無垠伸展，幾與這六合融為一體，每一滴雨都清楚，澆注心頭，透辟淋漓。

他的聲音因衰弱而嘶啞，卻如此實在地就在耳邊。卿塵終究昂首，凝眸看向了他，卻隻一眼，便淚落襟前。明顯止不住的淚，卻偏又笑著，眸光清清澈澈，春波般柔亮，幾可鑒人。

但是這些都還在其次，最讓斯惟雲震驚的是，皇後此時同鳳衍虛與委蛇，一手將鳳家托至雲端，當機立斷，借鳳衍之手打掃殷家，複又飛書湛王，暗中調兵遣將，劍鋒直指鳳家。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她究竟要乾甚麼？麵對這些，手握重兵的湛王又將會如何？斯惟雲想到此處不由打了個寒噤，穩了穩心神，問衛長征：“這究竟是聖旨，還是娘孃的懿旨？”

夜天淩指尖劃過她臉頰，微蹙了眉，無法道：“都是做母親的人了，還像個孩子樣地又哭又笑，不怕女兒笑話。”

雨落如注，瓢潑而下，激濺在開闊的白石廣場之上，水花成片。莊嚴寂靜的大正宮覆蓋在雨勢當中，遠遠恍惚成一片浮金琉璃。

“冥執已持密信趕往紀州，麵見漓王殿下！”

夜天淩滿臉倦意深深，眼中卻闃黑無底，隱見冷峻：“戔戔藥毒，能奈我何？”他似若無其事，刀山火海過來了，那抽筋剔骨的痛苦落在這話中，隻見不屑與傲然。說話間他低低一聲咳嗽，卻叫卿塵心疼到極致，忙反身取了藥，坐到榻前，拿玉匙悄悄舀了，送至他唇邊。

宣元坊斯府，庭前兩株梧桐樹被暴風吹得枝葉亂擺，地上飛沙走石，暴雨將至。

夜天淩低聲淡淡道：“我都曉得，你這幾天說的話我都聽得見。”他伸脫手去，悄悄抬起卿塵的臉頰，唇邊笑容俊傲，病中微涼的手指彷彿修弱有力，但那底下儲藏的力量，隻要反手一握，便是九州天下風雲變，翻覆四合八荒。“待東海戰事安定，我帶你去那雲海仙山繁華地，又有何難？隻要你想，隻要我在，天下無處不成去。”

“娘娘！”身後落下輕重分歧的腳步聲。

“唐初親身調兵出京，司州鳳家之處請娘娘放心！”

斯惟雲現在雖已位極人臣，但府第仍如之前。帝曜初年清查虧空，四進院落被人放火燒了半邊，昊帝降旨賜他新宅卻被他上書推卻，隻重新補葺了一下，還是安居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