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華忍著滿心仇恨,曲膝行了個禮,並不以父親相稱,隻是客氣地答道:“大人好走”,蘇世賢微有失落,顫顫地喚了一句夕顏,眼中出現哀怨的光彩,低聲問道:“多年前的恩仇已然隨風,莫非夕顏便不肯喚一句父親?”
指指那一匣子珠光寶氣的金飾,陶灼華唇角微微一彎,悄悄笑道:“陶家雖比不得公候王府,卻也家資殷實,平日母親的陪嫁、舅母與表姐給我的金飾莫非還少?我也不是眼皮子陋劣,又何必迷戀他那些東西?”
說了半日,見蘇世賢承諾很多,陶灼華雖有些憤激,卻垂垂意動,娟娘隻覺憂心如焚。她藉著添茶悄悄給陶灼華施個眼色,陶灼華隻微微點頭表示她放心,卻未曾大聲辯駁蘇世賢的謊話。
燦爛的落日染黃了月紅色的窗紗,那縷碎金的光芒揮灑,映上陶灼華清湛的眼波。她的眸色瀲灩清遠,瞧著安好而又通俗。
如果將豺狼喚做父親,便是輕瀆了這個稱呼,又如何對得起死去的母親,更如何對得起宿世孃舅一家的死亡?
再拿帕子拭著本技藝指頭上沾的水珠,陶灼華淡然笑道:“我現在孤家寡人,便是跟著他入京,他有求於我,又如何能滿心難堪?我到盼著入大阮為質,不過是藉此離開虎口,換個處所與孃舅一家重聚。”
娟娘捧著湖中新折的蓮花出去,將銀藍底銀邊纏枝花草紋大碗中的殘荷換去,又添了些淨水,不著陳跡地聽著這父女二人的對話。
娟娘氣得渾身顫抖,手指哆顫抖嗦指著那匣子金飾道:“怪道這負心人趕巧了這個時候返來,又如此這般殷勤,本來竟是這麼人麵獸心。當年放棄你們母女,現在又為了那甚麼勞什子的郡主,趕著返來打你的主張。”
憂能傷人,卻也曆練。想著不過月餘間,陶灼華經曆了喪母之痛,身上竟有這麼大的竄改,娟娘又憐又歎,一時無言以對。
回到陶灼華的臥房,娟娘給她泡了杯蜂蜜水潤喉,眸色凝重地拍著她的手道:“蜜斯,您現在大了,是該有本身的主張。論理娟姨不該多說,隻是那位蘇大人的為人,當真叫人不敢苟同。娟姨聽著他的話清楚是一派謊話,您必然要想清楚。”
礙著兩人說話本身不能多口,娟娘隻得繞到屏風背麵,急得直想頓腳。直待聽得陶灼華輕咳了兩聲,卻好似天籟之音,娟娘倉猝來到她的身邊,切切說道:“蜜斯還未病癒,現在該去吃藥了,有甚麼話明日再說不遲。”
情急之餘,娟娘到得空顧及陶灼華的動靜從何得來,她將那匣子一收,氣沖沖道:“我去驛館還給他,他如果還敢再來,便命門房直接將他攆出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