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犬能冇錢麼?”
他昂首望著玉輪,咧嘴一笑,暴露四顆鋒利的犬牙,在樹旁支起鍋,舀了一桶廁所的穢水,倒進草藥熬著。未幾時,院子裡儘是惡臭和草藥異化的怪味兒,中人慾嘔。
“看不出李瘦子還挺有錢。”
“狗崽子,又來買藥?”幾個醉醺醺的哈慫(古城方言,“好人”的意義)敞著懷劈麵走來,“你家婆姨嫩得能掐出水,啥時候讓大爺們嚐嚐鮮?”
“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都報不了,這錢您必然收下。”李岩峰把錢往藥台一放,揣起藥包急倉促走了。
李岩峰拽出幾條蛆丟進嘴裡“咕嘰咕嘰”嚼著,紅色膿汁濺出落在鬍子上麵,本來油膩的鬍子更像一塊破抹布,跟著下巴左搖右擺。他擦擦嘴角肉渣,探手插進陰泥,取下一塊木頭,暴露烏黑的樹洞,一根形似架在井口的搖擼橫貫樹身。
徐大夫右手縮進袖子,手指飛速掐算:“是時候了。”
李岩峰遞上一小塊碎銀子:“爺爺們,這點……銀……銀子,您拿去買酒。”
人狼伸出儘是涎水的舌頭,卷著白蛆大口咀嚼。直到白蛆吃個潔淨,探著腦袋對著樹洞哀嚎。
徐大夫正在配藥,聽到這話手一顫抖:“你說甚麼?”
“老天冇眼啊!”
五
“爺爺,甚麼是陰犬?”徐大夫的孫子躲在門後探頭看著,小聲嘟囔,“是因為他的影子像一條狗麼?”
“爺爺,我肚子餓了,”孫子眼巴巴瞅著爺爺,“想喝肉湯。”
哈慫衡量著銀子,甩手給了李岩峰一個耳光,一搖二擺地走了。李岩峰被扇了個踉蹌,藥包飛出,草藥灑了一地,圍觀的旁人們嘻嘻哈哈群情著――
“嗬嗬!傷陰德的事兒還是少乾,遲早遭報應。”
孫子看到爺爺凶神惡煞的模樣,撇撇嘴“哇哇”哭了起來。徐大夫跑出鋪子,此時天氣已暗,落日餘暉拖著李岩峰的影子,越看越像一條直立行走的狗。
李岩峰湊到鍋前深深吸了幾口,眼睛變得幽藍,脖子和臉上長出亂蓬蓬紅毛,耳朵重新發裡鑽出,骨骼“咯咯”作響,犬牙刺出唇外,嘴巴向前凸起,活脫脫一隻龐大的人狼模樣。
李岩峰彷彿冇有聞聲,一點點撿草擬藥,抖掉土灰重新包好,踉踉蹌蹌往家中走去。
李岩峰推開院門,氛圍中滿盈著木屑粉末。他打了個噴嚏,舌尖舔著髯毛,走到長在廁所邊上的老樹跟前,摩挲著粗糙的樹皮。老樹早已枯死,樹皮龜裂,樹身糊著兩尺是非的紅玄色陰泥,油嘟嘟的白蛆鑽進鑽出,乍一看倒像是泥巴在爬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