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中堂有戲,外邊男客俱已接齊,宮姨夫不到。內邊女客也俱接齊,鳳娘同三個女兒到房中,請姨娘退席。燕娘又悲切起來,決決不肯出去。鳳娘隻得另排一桌在房,叫三個女兒陪姨娘,自家在外陪客。那三姐妹見燕娘麵帶笑容,定要姨娘擲色行令猜拳,弄得燕娘不由不歡愉。
周嫂出來了。鮑良仍邀宮芳坐下,問道:“剛纔周嫂與宮相公說什言語?”宮芳道:“說內邊蜜斯與房上麵孔聲音普通相像,年庚八字,與當初撇棄的小女一些不差,因我方纔問她,故此招我去說說。她還不知蜜斯便是令愛哩。”鮑良道:“諒來該知,隻是為梅爺的麵子,不敢揚聲。”宮芳道:“便是。”鮑良又說些買賣的話。宮芳道:“令愛梅蜜斯教仁兄棄了腐店,甚是有理。仁兄棄了,小弟來頂了,何如?”鮑良道:“目下棄了此店,彆無買賣可做。何況離遠此地,與小女音信難通。現在府中送些柴米,人但曉是買豆腐的,倘若棄此賤業,難以來往。小女總要照顧鄙人,反為不便。何況宮相公臨時落泊,有很多繁華親朋,這賤業如何做得。”宮芳道:“繁華親朋與我何乾?我昨日雪中買酒,走過朋友門前,他遠遠瞥見我,都縮出來了。要如鮑兄如許雪中扶起,竟同骨肉,能有幾人?”鮑良道:“自今今後,小人的腐店,就是宮相公的腐店,不必分得你我。”而後公然不時來往,如同乾係。
是非那邊尋動靜,情自濃濃意自忡。
且說燕娘自丈夫出門買酒糴米,去了半日不見返來,看雪兒愈抓緊大,本身孤孤傲單,心中慘痛。想起昔年爹孃遣嫁之時,滿房紅綠,即在丈夫家中,也是錢米紅利。希冀生子承家,不料孤傲痛苦,一至於此。當初若收得一女,本日也可相依,不覺悲傷痛切,哀哀地墮下淚來。宮芳醉醺醺走到房中,見燕娘抽泣,即撫燕娘之背勸道:“抽泣無益,且煮起飯來吃了。明天我幸虧遇著好人,請我吃了酒飯,又送我柴米。我已飽了。”燕娘收了眼淚,到灶間燒煮,問道:“你遇著哪個好人,請你吃酒,又送你柴米?”宮芳把本身跌到雪中,鮑良來扶,留到店中喝酒,梅翰林將他女兒做蜜斯之事,細細照依鮑良吵嘴說了一遍。燕娘道:“這等,我們倒學他不及。看起來,我們的有子,與梅翰林的有子,不如鮑良的有女。就如我林家姐姐,連肩三女,我昔年怪她收養,現在三個半子俱是秀才;三個女兒,俱非常孝敬。我昔年怪他納寵,現在妾生的外甥,聰明篤學,可成大事的。”宮芳介麵道:“我聞聲有人說,林鼎外甥目今有府考上道過了。他從的先生,是我們當初分歧而去的金重先生,又通又嚴,請到今,再不改換。”燕娘介麵道:“我昔年怪先生吵架宮榜,現在恨不得把宮榜的肉兒咬他幾口方纔快心。”宮芳又介麵道:“我記得昔年拿周的時節,我們的敗子拿了紗帽圓領,林家外甥拿了筆墨印子。此時眾親大家獎飾我們,獨占我家的惡姐夫提破。不料現在我們的敗子做了大淨,帶了戲場中紗帽,林外甥竟然筆墨精通了。”燕娘道:“前邊事體,說也悲傷,不必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