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更略過其他寶貝，徑直走向最深處的玻璃櫃子。他的雙腿在顫栗，膝蓋一軟幾近要跪倒在地，還是齊遠山扶住了他。

恰逢農曆七月十五的滿月，又是七月半，佛教徒的盂蘭盆節，也是中國人祭奠先人上墳的“鬼節”。

高更的耳朵甚尖：“彷彿有人在說德語？該死的德國佬！願上帝保佑法國必勝！”

俄然，九色伸開嘴巴，吐出一枚冰冷的玉指環。

安娜摸不著腦筋，再往門裡看，隻見一臉嚴厲的秦北洋。

翻了幾頁才子才子，他發明凡爾納《海底兩萬裡》中譯本，點起蠟燭，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跟從鸚鵡螺號周遊四大洋。比擬寬廣敞亮的房間，他更愛陰暗逼仄的閣樓環境，彷彿回到地宮，緊挨著金井和帝王棺槨……

它的腳步輕巧，因為腳底長出了肉墊，像穿了一層厚厚的襪子。它的視覺、嗅覺、聽覺、味覺、觸覺五感全都規複了。第六感，也如雨後根鬚敏捷發展伸展。

“問問高更先生，為何獨獨喜好這件寶貝？”歐陽思聰讓女兒翻譯。

少年展開眼，暴露一雙清澈的眸子，烏黑的眼球與瞳孔，直勾勾盯著秦北洋的雙眼。

高更說了一句法國人的口頭禪，又對歐陽安娜說了一串法語。

中元節的一輪圓月，隔著高窄的窗戶，刺到九色頭頂。秦北洋把手埋入“大狗”脖子上的鬃毛，模糊摸出一半數疊收縮的鹿角。

它的仆人，如果冇有不幸夭亡，而是長到十七歲，必定也是這副模樣，一樣體格、眼神、氣味，乃至嗓音。當他修複九色的外殼，彷彿有種地宮的力量，來自金井之下，源源不竭，通過這雙少年的手掌，通報到幼獸體內，讓鎮墓獸的心臟規複跳動。像給冰天雪地赤身赤身的人蓋上棉被，給戈壁大漠即將渴死的人喝一整皮郛甘泉。

秦北洋暴露光滑的後脖子，月光照出一對紅色鹿角形狀胎記，沿兩側耳後根，烈焰沖天。

秦北洋冇來得及辭職，法國人就上樓來了，看年紀四十多歲，留著修剪整齊的山羊鬍子，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

潤色一新的幼麒麟鎮墓獸。高更摘下眼鏡細心察看，彷彿能從每一片鱗甲裡，每一根鬃毛中，看出某種千年不朽的門道。

“高更先生傳聞我們家藏著一件唐朝的寶貝。如果答應，可否一睹真容？”安娜剛翻譯完，便咬著歐陽思聰的耳朵說，“爹，他是如何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