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他究竟有甚麼不是裝的?
現在他即位為帝,淩晨出恭都要裡三層外三層地前呼後擁,卻唯獨來見薑溪竹時並不想被打攪。
可直到他麵對刺客仍然能談笑風生時,乃至在那詭譎的對陣中仍然遊刃不足地騰空斷絃時,蔣溪竹才模糊約約的認識到,彷彿有甚麼突然偏離了他的假想。
軟劍與長劍相撞,收回金屬摩擦的鋒利之聲,覆信未畢,一攻一守的情勢已經逆轉,勝負也像已經清楚。
蔣溪竹看書時候的模樣是鬆散而當真的,他那遠山一樣的眉微蹙,眼神低低,苗條的手指將冊頁輕捲過書脊,另一隻手適時提了提因翻書行動而滑落些許的外套,他就那麼坐在那邊,遠瞭望去像是一副寂靜卻活潑的“君子如玉”,其人淡如水,描述舉止,很有那悠然得意的魏晉名流遺風。
他本來打算的很好,讓宋瓔珞做個稱職的“能臣”和一個合格的幌子,以便於本身能夠在這層層保護之下為所欲為。
丞相書房的窗外,是含苞待放的三月桃花。
蔣溪竹想著這些,卻平白生出些懶意,那本來三分的病意刹時成了八分,頓時就如山重地壓垮了他挑燈夜思時那一點兒脆弱的對峙,是以到了早朝時候,就非常果斷地稱了病。
他曾經發憤做無雙國士,一心一意幫手李承祚,為他李家的江山連綿萬世出運營策;也曾至心實意地為李承祚那不學無術憂愁過,他或許不是塊兒當天子的好料子,但究竟是“不雕不成器”的那種,還是“彩雲易散琉璃脆”的那種,蔣溪竹十幾二十年都冇摸索出來。
他老是能把冇事理的事情編排擠一通正理,卻實在冇本事伸頭一刀地承認他本身就是冇底氣。
人之一世,有如南柯一夢,亂世天下的興衰榮辱轉眼唱罷,醒來入目所見不過一根黃粱;亦有如莊周夢蝶,何為虛幻何為實在,都不過是恍恍忽惚的一場熱烈。
蔣溪竹猝然閉目,暗中當中都彷彿瞥見了那本來的銅牆鐵壁轟然坍塌的異景――如果李承祚本來就不是他所曉得的李承祚,那麼統統的東西都不一樣了。
疏狂當圖的,一定隻要一醉。
李承祚環顧四周,見這平靜院落四下無人,一翻身終究下了那承載了他高貴身軀的房梁,終究結束了那不知是為數未幾、還是為數很多的梁上君子經曆。
蔣丞相的書房,李承祚熟門熟路――他還是阿誰“碌碌無能”的少年太子時,就冇羞冇臊地跟著蔣溪竹出入蔣府,他身份高貴,天子兒子、將來的天子這金光閃閃的金字招牌往他腦門兒上一貼,充足晃瞎了無數湊趣他的奪目眼,是以蔣府高低冇人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