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後信步入內,入了側麵的屋子,這屋子裡坐著好幾名學士,具服綠袍,見武後過來,都起家迎至廊下,武後笑著問站在最前的阿誰:“書修得如何?”
那人此時才悟出就裡,驚得一頭油汗,要跪又不好跪,站著又覺惶恐,隻得一拱手,強笑道:“小娘子才高識遠,臣等不及,實在不及。”
武後點點頭,笑道:“你們剋日修史,想必將古往今來的奇女子的傳都看了?不如說幾個與朕,朕歸去也好和人矯飾矯飾。”
武後身邊的內侍高延福乖覺一笑,向怔愣的婉兒解釋道:“紫宸殿中,不拘身份,大家皆可麵聖言事。”
婉兒聽武後一言,內心越有了底了,微淺笑道:“諸公年資既長,又是弘文館的學士,任誰一人,便可將妾比下去了,遑論是七位一道呢?妾大膽懇請陛下換個比試的體例,不然也不必比試,妾直接自認不及便是。”
那人回道:“《列女傳》已得了一十二卷,《樂書》有百二十卷。”
婉兒隻聽他喚武後“陛下”,內心已有了計算——此必諛媚武後之臣,故武後才公開在他麵前自稱為朕,卻不知現在朝中如他這般的臣子有多少?主上昏聵,乃至武後臨朝,令旨雖未稱敕,尊稱已同天子,祖父當年所憂愁之事,本日都已一一實現了,隻是當初朝中另有如祖父那般的清流正聲出言禁止,現在的臣子們卻隻知巴結奉承,全不顧綱常體統,枉他們還同為弘文館學士!她上官婉兒為人女孫,不能光大祖父之誌,倘能波折這些小人一番,倒也不枉了上官這個姓氏,且武後既肯命堂堂學士與一介宮婢比較,已是存了謔弄的心機,本身便出言摧辱了他們,隻怕武後倒一定會活力,一念及此,倒不忙接那人的話,先道:“這位…”
她既盤算主張,心中便如大石落地,長舒一口氣來,武後聞聲她纖細的吐氣聲,暴露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問高延福道:“兕子的伴讀們都安設好了?後日可設一小宴,我們這做爺孃的,也代兕子好生接待下客人。”
婉兒見他們如此等閒就服軟,心內未免感覺無趣,又偷眼去看武後,隻見她還是滿麵含笑,將世人掃了一眼,慢條斯理隧道:“你們明顯答了出來,不及之說,又從何來?婉兒,快向幾位學士認輸。”
武後笑看她一眼,道:“雖是如此,你這小小女娘,能知這些典故,也是不易,隻望你也能如班婕妤普通,謙虛奉上,多所諫諍,身後留名青史,也是一樁嘉話。”又向幾位學士道:“班婕妤是先代賢達,可覺得後代誡,諸卿要好好清算她的事蹟,頒之於天下,若天下婦人女子皆能如婉兒這般,將此賢明事蹟習誦於心,則四海之宅邸儘可安寧——諸卿編書辛苦,朕心皆知,隆冬喧暑,日賜爾冰山一座,飲冰一盆,聊慰勞煩。婉兒亦賜絹十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