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次隻遠遠一望,樣貌看得不甚清楚,本日見了麵,才覺出她到底有多高——崔明德與韋歡身形都算長了,獨孤紹卻比她們兩還要長出一大截,便是哈腰施禮的時候,眼睛也幾近與我的眼睛平齊。崔明德是清臒娟秀的麵貌,望之如月中神仙,不近炊火,獨孤紹倒是高挑飽滿,很有幾分胡姬的濃豔氣,細看時,她眸子倒是褐色,鼻梁卻如胡人般高挺,眉毛稠密,唇如朱丹,下巴微豐,肌膚勝雪。她來時穿戴披風,戴著渾脫帽,踏著烏皮靴,我便想是不是穿了胡服,這會兒見她脫掉披風,公然一件大紅翻領的胡服皮裘來,大冷的天,她卻也不把衣服繫好,反倒暴露胸口一大片白淨的肌膚,十六歲的年紀,深溝險壑卻已然清楚可見。
我一貫喜好輕緩的樂曲,不愛這些軍樂、鼓樂,聽了這話不免猶疑如何婉拒,卻聽韋歡從旁道:“陛下寢殿去此不遠,軍樂嘈喧,不宜鼓奏。”
這是宮中鱠人片好的魚肉,已是薄如飛雪的一片了,她竟還嫌棄,我有些詫異,笑問:“十六孃的意義,是見過有人切得更好的?”
此宴特地選在曲水之側,又再四申明隻敘年齒,非論尊卑,是以韋歡與我同座,獨孤紹與裴蘭生在中間坐了一席,她劈麵隔著水處倒是崔明德與崔順德。
崔二孃當眾罵人倒是頭一回,我不免看了她一眼,又看獨孤紹,獨孤紹卻隻作聽不見,笑對我道:“豪門清舍,頭次覲見公主,也冇甚麼好東西進獻,隻要一副七寶馬鞍,懇請公主不嫌鄙陋,賞光收下。”說著她身後兩個侍女便抬上來一副鎏金嵌寶的銀馬鞍,兩個宮人去接,卻冇接住,獨孤紹很有幾分自矜隧道:“臣的侍從冇甚麼好處,隻是力量大,宮中朱紫嬌弱,她們兩個拿的東西,怕要四位朱紫纔好抬動。”
韋歡抽了抽嘴角,接過梨子,道:“朋友之間,不必客氣。”
我方知就裡,悄聲迴應道:“我還當她們是老友呢,本來竟是仇敵——如果如許,一會蹴鞠,不會打起來罷?”
獨孤紹對勁洋洋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將切鱠刀扔在桌上,擦了擦手,還是回到席上,彼時那一盤魚鱠已經遍傳四座,惹來嘖嘖讚歎,獨崔明德端坐不動,侍兒將盤子端在她麵前,她也不看,隻道:“我已用好了。”
我將另一隻遞給崔明德,道:“久聞二孃善阮鹹,何勞彈奏一曲,覺得掃興?我也冇甚麼報酬,把這一隻冬梨送與二孃,如何?”
崔明德怔了一怔才接疇昔,道:“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