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歡非常嚴峻，我隔著一步，都能聞聲她粗重的呼吸聲，她把身材挺得比宮牆還直，一點不像是才受過刑的人。

但是這倒是君長之賜，若真吐出來，便是對母親不敬，我才受了罰，不敢如許猖獗，隻能含著這塊東西，拿一雙才哭過的汪汪淚眼瞥母親。

我見母親如此，也揪下一片餅放在嘴裡咬——這真是我兩輩子都冇有吃過的難吃食品，嚥下去的時候，的確像塊石頭沉進胃裡一樣，難以設想我那隻活到六歲的姐姐到底是如何仰仗這類東西裹腹的，更難以設想的是，傳聞她是心疾發作而死，而非餓死或者是得了胃病而死。我俄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扯扯母親的手，讓她將我摟住，母親讓我靠在她腿上，一手梳理著我的頭髮，慢慢道：“從那今後，我便發誓不會再讓我的後代蒙受如許的痛苦，誰知如許反倒又將你們養得過於安閒了，從不知這內裡的艱險！你太子阿兄才監國多久，便又是編《女德》、《女訓》，又是奏請追封渤海王的，六郎整日隻曉得和小女娘廝混，家國大事，全不上心。你本是三個內裡最聰明的，恰好又是個女兒。”

母親又笑了，這回她笑得很冷：“當年那位廢後落空了權勢，最後連如許的餅都冇有，你阿姐不過是一個公主，如何不至於？”

我道：“也冇如何，就是抱著她討情呀。”

父親傳聞我跪到這時候，不附和地看了母親一眼，密切地摟住我，哄我道：“阿孃叫兕子受了這麼大委曲，阿耶代阿孃給兕子賠不是好不好？兕子乖乖，不哭，阿耶已經下旨了，今後兕子想出去，隻要帶齊了人便能夠出去了，不要這麼偷偷摸摸的好不好？”

母親一向留意我的動靜，見我又吐又躊躇的模樣，輕笑起來，將手伸在我嘴邊，道：“吐了罷。”

我趕快本身用手把這肮臟物摳出來，順手扔得遠遠的，母親看著我笑了笑，又把頭轉疇昔，望著遠方，淡淡道：“你阿姐疇前就靠如許的餅活到了六歲。”

我抹乾了淚，問母親：“這麼晚了，阿孃還不睡麼？”

我也昂首，瞥見一輪極大的玉輪掛在空中，紅紅的，彷彿一塊被火光和灰塵掩映住的烤餅似的，肚子適時地叫了起來，收回一片聲嘶力竭的鼓譟，母親低頭看我，我臉上微熱，揉了揉肚子，自我安撫說：“明日早些起來用飯。”

我搖點頭，母親便牽著我的手，漸漸向紫宸殿走，邊走，邊昂首看了看天上，道：“本日的玉輪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