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元康出身王謝,本身又軍功赫赫、恩封郡公,本該在哪都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恰好嫡妻早逝,等人到中年、稍建功業,才娶返來一名高門嫡女,倒是個著名的潑婦,是以雖連續生了六個女兒,也不敢提納妾之事,等老婆歸天今後,倉促討了一房妾侍,懷了孕、生下來卻又是個女兒,便今後心灰意冷,再不提子嗣之事。因近年戰事稍平,元康在京中無事,便將幾個年小的女兒當作兒子普通養在身邊——獨孤紹恰是元康的第六個女兒,最小的嫡女。
話音方落,車便已緩緩愣住,有人在外叩門道:“請韋娘子下車。”
她說前麵尤可,說到前麵我便有些不平氣,打斷她道:“崔二在我這裡還叫‘夷易近人’?那我真不知難近的人是如何的了,你何為麼俄然叫我穿這衣服?熱呢。”
我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收回思路,轉頭去看韋歡,她一向眼都不眨地在看我,等我轉頭時才伸脫手來,悄悄在我額頭上一拍:“你邇來走神倒是較以往更多了,又愛皺個眉,像個為生存憂愁的老嫗似的,把穩人還未老,容顏已衰了,到時哭著喊著叫‘阿歡’,阿歡也冇處替你設法呢。”說著又在我額上、兩眉上拍了幾次,口道:“拍愁散。”
母親如許做,明顯是在防著甚麼人。
我變了神采,剛叫了一句“阿歡”,便見她將裘衣展開,對我道:“伸手。”
元康憐獨孤紹出世不久母親便過世,且也是老來得女,寵嬖非常,將她接在身邊親身扶養,獨孤紹上麵五個姊姊,最年長的比她大了十五歲,她出世時,這位姊姊的頭胎已經出世,待這個最小的同母mm便如女兒普通,其他姊妹亦是多加照拂,是以同是將門之女,獨孤紹卻比她旁的姊妹還要更驕悍幾分,且她從小跟著父親習讀兵法,不像彆的女娘那般喜好詩詞歌賦、女紅刺繡,卻喜好會商些軍國大事,又常發願說要當兵陣、效行伍,隻可惜身為女兒家,不能為武將,隻能在兩都中鬥雞走馬、飛鷹蹴鞠,聊以逞誌。
我笑道:“這你就不懂了,這蹴鞠使看似小,實在乾與極深。”因她昔日總壓我一籌,倒成心矯飾起來,矜持地住了口,要等她問我時再說下去,誰知她白眼翻得更大,一麵去取裘衣,一麵道:“不就是陛下顧忌那邊…”她對著東方揚了揚下巴,“選了些體力婦人備用麼?阿誰都能看出來的事,你還當件大事來講。”
她不經意地哼出一聲,似是感覺不當,又緩了口氣,邊替我係帶道:“獨孤紹是聰明人,她父親也不凡輩,事涉宮掖,她的定奪,必然是沉思熟慮過的,你不要白替她擔這份心。再說了,你覺得她是現在才投向陛下的麼?平白無端的,她為甚麼就和你好上了?你如何不想想?另有崔明德,她家連太子的婚事都敢拒,為甚麼就把她送出去做你的伴讀了?她替你寫奏疏、同你出去吟詠唱和,你覺得是純出於本心?你覺得崔二孃子在內裡,也和在你這裡似的這麼夷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