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揮了揮衣袖，雪俄然變得很大很大，數不清的雪花落在她的眉毛上、睫毛間，粉飾了視野。她用力眨了眨眼，現麵前呈現了一座灰色的八角石亭。她立即認出了它，那座她居住已久的驛亭。

“這麼都雅的玉墜，是誰把它丟到這裡的呢？”

**

兩人相視而笑，月光下的紅梅盛放如火，好像熾熱的愛與恨，終究被一場大雪覆蓋。

粉紫色的身影在窗前一閃，少女雀躍地邁出竹屋，在梅樹間花胡蝶普通翩然穿越。白淨而纖長的手指輕撫過紅梅初綻的花瓣，柔嫩而脆弱的觸感幾近令人潸然淚下。少女閉上眼睛，嗅聞著滿盈在氛圍裡的清冷香氣，雙手合十在心中冷靜念出心底的慾望。

咣啷一聲，鏡子重重砸到地上。女鬼怔怔地望著本身在鏡麵中的倒影，烏青色的臉，灰白的嘴唇，微微吐出的舌尖如同蛇信般暴露一抹猩紅，陰沉可怖得令人難以直視。她俄然笑出聲來，淒厲而悲慘的笑聲在沉寂的驛亭裡久久迴盪，眼中滴下猩紅的血淚，如胭脂水粉般蓋了滿臉。

女子站起來，凝睇著亭外空蕩蕩的驛道，深陷的眼窩裡再次浮起了點點水光。漫天如桃花般殘暴盛放的朝霞中，她身著紅裙的纖瘦身影彷彿一片落空水分的落葉般枯萎。她久久保持著凝睇的姿式，直到落日西下，暮色垂垂將六合塗抹成一團渾沌不明的灰。然後她從懷中取出一匹白絹，踩著座凳的人靠把它係在亭頂的橫梁上，打了個結。

那是一張衰老、疲遝、醜惡並且粗鄙的臉。臉龐微微浮腫，下巴上堆滿了脂肪，臉上充滿了深深淺淺的皺褶，每一條皺紋都彷彿在報告著無儘的滄桑和怠倦。眼睛深陷在眼窩裡，暗淡無光如同落空光芒的玻璃球，偶爾間射出幾道靈光乍現似的光芒，此中卻寫滿了驚駭、空虛和絕望。唇邊的紋路很深，唇角向下耷拉著，隻剩下昔日嚴肅的虛幻的殘影。這張臉早已臉孔全非了。

“他騙了我。”她忍耐著胸間狠惡的刺痛，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

羽士沉默半晌，說道：“好，我成全你。”

“在想甚麼？”羽士早已辦理好行裝，恰好整以暇地坐在亭子的台階上看書。

羽士跟上來，冷靜地看著她在月光中伸展開緊皺的眉頭，吐出一口氣，暴露淒婉而豁然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