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會,得了千歲的口諭,再無需炯七親身脫手,餘嬤嬤才走近殿門,外頭便是哎呦一聲,幾個寺人已合力將餘嬤嬤架了出去。
是夜,周如水歇得極早,在這日的夢裡,她終究夢見了子昂。還是皚皚白霧後隻見得著模糊身影的子昂,還是劈麵不相識相近無可觸的子昂。
蓮燈一亮,萬籟沉寂的竹林之上便響起了一聲極低的輕笑,笑聲伴著銀鈴聲詭異如神魅,緊接著,就見一道火紅的身影從空中一躍而下,來人一襲紅衣,弓足麵具遮臉,身形一閃便入了竹海長道的絕頂,隱進了暗處的別苑當中。他的身影極快地在彆苑中穿越,未幾,便非常純熟地閃進了一間亮著燭光的閣房當中。
室內喧鬨而又陰暗,明顯是活人住的處所,卻硬生生被製成了墓室的形製。室內東南西北四角各設著一座作通體鎏金的跪姿侍女執燈形,“執燈侍女”身穿寬袖長衣,梳髻,戴巾,燈盤、燈座及右臂都可拆卸,極是精美。
“陣眼是你破的,殘局天然該由你清算。如果如此都做不到,你還算甚麼勞什子的寧川少主?”聽他這般倒置吵嘴,夾槍帶棒,又儘說些誅心的話,王玉溪卻彷彿習覺得常。他的嘴角微微一扯,聲音如清泉般動聽。哪怕現在的景象實在不堪,風淺樓又正肆無顧忌地掐著他的死穴,他還是自眉宇間都透出了文雅和安閒來。
那人本日滿是一副走狗的打扮,半舊的布衣青衫下,玄色的軟底靴上沾滿了泥,肩頭掛著的麻灰色布袋上補丁也很多。他闔目坐在樹下,全冇了初見時的氣度張揚。在他身側,另有一匹老掉了牙的灰色毛驢正綁在樹邊,懶懶地搖著尾巴。
說著,風淺樓懶懶地抬了抬眼皮,隨便往池邊的軟榻上一倒,涓滴不客氣地持續說道:“你可怪不得我砍了你的陣眼,我是見你的魂燈黯得過分,覺得你是蠱發將亡了,這才念及昔日的同門之誼,特地趕來替你收屍。卻不想,你這奸滑小人不但冇死成,還朝我討起了陣眼?難不成,本君還要把砍掉的竹子再給你都栽歸去麼?”
他們從不曉得對方是誰,也從不去摸索對方是誰,他們隻是沉默相伴著地度過了夢境中的連綴光陰。她喚他子昂,他喚她小周,偶然候,她都感覺生生世世就要如此下去了。可最後,他們卻背向而馳、分道東西,也不知何時才氣再見,也不知此生可否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