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齊姬以後，宮內便再未有喜信，現在謝姬診得滑脈，與先頭的吉祥之兆聯絡在一起，便就更成了喜上加喜的大事兒。

事發以後，待稍一安寧，謝蘊之便直截對謝潯道：“日中則昃，月盈則食。謝家盛名已過，今時這般自損，或許纔是天意。如此，父親何不就此放下統統，退隱山林？”

卻這些年來，目睹著局勢越演越烈，父親的行動愈發逾矩。而即使他費儘儘力，卻仍攔不住這越走越黑的父兄姐妹。遂他掙紮再三，還是幾分有力地勸道：“父親，周沐笙並非心狹眼窄之人，若父親腐敗為民，何嘗不能得其所助，功過相抵。”

因天災時應對不當, 傷了眾家很多性命，謝潯自事發後便如熱鍋上的螞蟻，一麵要應對著旁人的非議，家中長老的施壓，一麵又懼來日回城以後, 周王的肝火會將他燒得連灰都不儘。

聽他一言，謝潯倒是哈哈大笑，他幾近嘲弄地睇著謝蘊之，睇著這自小便被家老領走，幾未從他管束的兒子，似笑非笑地說道：“為民？二郎啊！你但是忘了，我們那殿堂上的上梁都是歪的，下頭可又如何能正？如何得正呢？王端的了局你未見著麼？當年他若不是忍住了一口氣，怕是早就死在刑台上了！論起腐敗為民，他做的，還不敷多麼？卻你看現在，為父踩著他，在這朝堂上站很多穩？”

周如水是以一怔，再度撩起車帷，便見婁擎正自宮內奔馳而出。

卻謝潯渾然不覺，盯著謝蘊之沉悶的神情，眉頭一鬆，自鳴對勁地說道：“人之平生，哪有非黑即白啊！若想活出小我樣，其一便是認清情勢。你是為父的兒子，便該走為父的老路。這世上哪兒都有波折，隻除了為父為你鋪好的這條道兒。”說著，謝潯的神采更加對勁，他眉頭一揚，堪堪就道：“七殿下已來過信了，道是剋日君上因災煩憂，長歲之心更甚。為父便藉此想了個彆例解禍，待得我們回鄴時呀，會自濟奣山下過夜一宿。彼時，待你見著螢火傳信，就往山林深處去，那邊頭有吉祥之吉，以此稟明君上，定然龍顏大悅。到時，功過相抵，誰也無能奈吾何！”

說著，他緩緩轉過了去，看著了窗外烏黑帶青的暗淡夜空，俄然，就自顧自的念起了前幾日因姚知一事，公子沐笙所做的文章，“錢，味甘，大熱，有毒。偏能駐顏采澤流潤，善療饑，解困厄之患立驗。能利邦國、汙賢達、畏廉潔。貪者服之，以均平為良；如不均平，則冷熱相激，令人霍亂。其藥，采無時，采之非理則傷神。此既風行，能召神靈，通鬼氣。如積而不散，則有水火盜賊之災生；如散而不積，則有溫飽困厄之患至。”念著念著，他俄然自失一笑，在謝潯驚詫的諦視當中，緩緩回過甚來，諷刺地說道：“父親，權之一字，不也是如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