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溪蹙起眉,烏黑清透的眸子核閱著周如水,俄然,他取過瑤琴,撥動了琴絃。
這一年,秦元劉崢方纔高中,常日裡深居宮闈不聲不響的周如水便放言道:“天下名流,虛懷若穀者甚多,才高如秦元劉崢者,屈指可數。”一時候,鄴都嘩然,世人本就對破格選出的這幾個庶子孝廉非常獵奇,周天驕再一發話,功德者不由馳驅相詢,都問這才子劉崢是誰?其間少年,到底是何許人也?
現當代上,最是講究門庭出身,上品無豪門,下品無士族。秦元劉家雖是士族,卻也隻能排在末等。活著居鄴都的貴族們看來,秦元劉氏,不過是個提不下檯麵的鄉野小族。秦元劉氏的庶子劉崢,就更是個鄉間來的鄉巴佬了。
她曉得,當下,劉崢即使已中了孝廉,仍隻是個末等家屬的庶子,他還冇有實權,秦元劉氏也尚未舉家遷進鄴都。她要做的,就是在世人麵前拋清與劉崢的乾係,再通過二兄斷了劉崢在朝堂上的出息,如此,劉氏一族的運氣可改,周國,便也就少了一個仇敵。
這天下,想得他青睞之人何其多?這些人中,附庸風雅,妄圖世人皆知以揚本身名譽者,不在少數。可要為他臨街而唱,更唱起粗鄙小調的,卻唯有麵前這位周氏天驕了。
誰曾想,當時她是抱著如何的心傷苟活於世的?便是那一日,她混跡在仆婢中被押送出宮,戴著人、皮、麵、具今後變成了夙英。而夙英替了她,戴上了與她相一樣貌的人、皮、麵、具,不但光是為她抵擋了風雨,還替她去死,替她蒙受了千刀萬剮的淩遲之痛……
莫非?
秦滅周後,公子崢才展轉得知,原下世民氣心念唸的鳳闋玉,竟一向在周天驕處。
秦元劉氏滅周後,對周氏族人無一絲刻薄,除了輕易逃生的周如水和早就假死豹隱的符翎以外,無一倖免。
她曾親眼目睹族人的慘死。劊子手行刑的前一刻,圍觀的世人隻見囚徒中一滄桑老婦突而暴起,她曾是這個皇朝最至高無上的皇後,驀地間卻已成了最卑賤的死囚。她滿臉是血地狂笑著,俄然仰天長嘯,嘶喊道:“願吾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隻求安樂平順,一世康泰……”
隻要周如水曉得,那老婦並非懼死裝瘋,而是在朝她喊。她的母親是在喊她,喊她即便不再在帝王家了,也定要活下去。她還在祈求,祈求彼蒼能叫她安樂平順,一世康泰……
她乃周王獨女,自小錦衣玉食,受儘疼寵。心尖尖樣的人兒,那裡會有如此悲苦?即便前歲太子洛鶴早隕,她哀思成疾,一病不起。可也不至於,有這不得返鄉的悲慼之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