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心已經冷了,自他說她是不頂用,不能養後代的婦人,就已經冷了。眼中儘是酸澀,她想哭,但是她曉得她不能,她是佟家八抬大轎,十裡紅妝從正門抬出去的長房嫡妻,佟府的當家主母,正因為這些身份,必定她此生不能像東西偏院那般,撒嬌軟語,阿諛奉迎,就算天塌下來,她也得立直了身子,昂著頭,決不能讓人看到她的眼淚,她的荏弱。
崔氏垂垂端起了身子,抬起了頭,憋回了眼中的淚,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果斷,隻聽得偌大的屋子裡,響起了崔氏不緊不慢的聲音:“蘅兒是佟家的,也是我的,也是崔家的…”
佟維信瞥了崔氏一眼,一把拂袖大步跨向炕邊兒,崔氏手上一僵,半懸在空中,笑意凝在嘴角,內心就彷彿被硬生生剜了個洞穴,“嗚嗚”的灌著北風,可再寒涼,日子也得照過,不說這麼多年的伉儷情分,就是看著那三個後代,也得過一輩子。
崔氏嘴角一扯,牽起一絲苦澀的笑意。他說的多輕巧啊,但是他知不曉得,蘅兒,筠哥兒,錚哥兒都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心尖兒啊,她如何能捨得把蘅兒生生往宮裡推?宮裡那是甚麼處所?吃一口飯說一句話都得轉著腦筋算計的地兒,一旦錯差一步,那就是萬劫不複之地。她如何捨得……
倒像是說一件兒還價還價的市場物,這就是她的父親,她那世襲爵位,外人朝臣都讚道“清風謙遜,大有祖父遺風”的靖國公佟維信。不曉得叫內裡的人看了佟維信現在的模樣,可會本身狠狠甩本身一個嘴巴。
素紈微顫著身子,緩緩低頭看疇昔,自家女人倒是平靜的緊,麵色無異,隻是慘白了很多,但是素紈不曉得的是,如蘅現在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恨意如波浪澎湃彭湃。
崔氏緊緊撫著胸口,強自忍住了心中的翻滾,凝著淚哽咽道:“蘅兒是我的女兒啊,是我十月懷胎,從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啊,我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她進入後、宮?那後、宮是甚麼地兒?曾經佟皇後是那般靈動歡暢的人兒,可這些年下來,每次進宮見駕時,遠遠看去…佟皇後端莊的外子裡頭透的都是苦楚和心傷,眼中何時再活潑新鮮過?”
聽到崔氏果斷的話語,如蘅早已捂住嘴巴,身子不斷地顫抖抽泣,母親這是在用本身的命做誓詞,護她一世安好。
佟維信微微佝著腰,特長點著崔氏痛斥道:“竟拿佟氏滿門的性命去耍性子,天子之怒,伏屍百萬,一旦降罪下來,你是要我們全部靖國府去陪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