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甚麼！這是藥。”

弟弟正在釣地心蟲。把一根鉛筆心那麼細的嫩草悄悄地探進地上的小圓孔，地心蟲咬住草芯，悄悄一提就把蟲兒釣上來。釣上來的蟲用來喂螞‘蟻：黃絲螞螞，來抬尜尜，大腦袋殼，來抬腳腳。

父親的腰不好，要吃豬腰子補腰。豬腰子用草繩撿起來掛在灶門上，每天煙燻火燎，已經烤乾了，像一塊玄色的料礓石。本來應當兩天吃一個，可他買不起。他的腰不好，冇力量，隻能和婦女在一堆乾活，如許他的勞動所得就隻能一個月買一個豬腰子。幸虧鄉間人以為豬腰子不是肉，比肉便宜。在我們這裡，肥肉比瘦肉貴，瘦肉比豬腳貴，豬腳又比豬頭貴，豬頭比內臟貴，內臟中最貴的是豬肝，然後纔是豬腰子。要不是豬腰子這麼便宜，我父親一個月一個也買不起。我媽燒飯的時候，用刀削一點下來，煮一小碟湯，不放油和鹽。父親喝湯的時候，我還好一點，能忍，弟弟則眼巴巴地看著他，父親說：

第二天我還冇死，冇死就得去上學，我討厭上學，討厭課堂裡嗡嗡的聲音，更討厭教員那副誰都看不起的模樣。想到本身活不了多久了，對上學也冇甚麼好討厭的了。平時我總計算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可現在我的心腸俄然軟得像仙女的耳垂。坐我前麵的一個女抱病了，神采發青，不時用鉛筆頭揉太陽穴。平時她欺負起人來肆無顧忌，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因為她爸爸是鄉裡的乾部。就在前兩天，她還批示兩小我揪住我的頭髮，把番茄汁擠在我臉上，擠在我的脖子裡。我告教員，教員說，有甚麼嘛，用毛巾揩潔淨就行了。我恨她，感覺和她不共戴天，同時也恨教員不為我主持公道。可現在我不但諒解了她，還為她難受的模樣悄悄墮淚，我咬緊牙，把眼淚流在袖子上，兩隻袖子都被淚水浸濕了。我一點也冇有為本身，美滿是為她在哭。

這怪不了彆人，美滿是我本身招來的。那天我挑著籃子去割草，瞥見地裡有一條黑蛇，柺杖那麼長，很細弱，像一根兩端齊的棍子。斑紋是金黃色的，重新部開端，沿著脊背一個接一個，像兩股交叉的藤蔓，如果不是一條蛇，而是一件器物，我必然會用手去摸一摸，感受一下它的精美和文雅。它不曉得我站在它前麵，彷彿是睡著了。我後退了幾步，悄悄放下籃子，撿了兩塊石頭，左手一塊，右手一塊。如果右手的石頭冇砸中關鍵，我能夠頓時用左手的石頭給它一傢夥，如果兩塊石頭都冇砸中，我就隻要回身逃竄了。要打就要把它打死，不打就不要理它，如果冇打死隻打傷，它會在半夜裡爬到你床上來，纏住人的脖子。很多人都是如許說的。蛇是抨擊心強，又聰明絕頂的傢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