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援引的話，源自《莊子》，彆說楊萬虎，連鄧舍也僅略知其意。楊萬虎驚詫不知所對，方補真愈意氣飛揚，往回走幾步，一把翻開帳幕，指著帳外的夜空、寒星，道：“將軍本日陣上，曾對眾軍言道：‘本日君死，浩氣長存。’現在，卑職鄙人，也有一句話想對將軍講。”

他前番的言辭，當然在以退為進，玩弄戰略權謀，目標在借方補真的口講出他所欲的事，但此時聞言之下，見方補真凜冽色彩，也不由寂然起敬。

道之地點，雖千萬人，吾往矣。或許，這便為他平生誌向了。不管他的“道”是對是錯，虔誠信奉的人，總如長夜的星光，孤單而寥寥。但也恰是他們，為我多難多難的民族，指引了進步的方向，微小的光，照亮了暗中期間的民氣。

他腳尖往輿圖上一劃，點在雙城的位置，道：“本日鏖戰，見納哈出軍中有遼王部民，由此能夠猜測，納哈出為本日之戰，預謀已久。加上週邊的韃子部落，他可用的軍馬約在十萬高低；或許將軍提萬人往援，人數仍然稍嫌不敷，但是將軍，你的雙城裡軍馬數萬，留著隻是拿來看、不能用的麼？”

“先生雖有壯誌，不懂軍事。以我之見，納哈出先剪遼陽羽翼，不若我也先剪納哈出羽翼。”鄧舍的刀鞘貼著輿圖，斜斜一劃，頓在蓋州，重重一擊，道，“我本日傳令平壤，調文華國、趙過所部，計三萬人，潛度過鴨綠江，與我部及陳虎部成明暗兩勢，以雷霆萬鈞之勢，夾攻蓋州。先救毛居敬、破高家奴，隨後提軍回援。如此，一無後顧之憂，二來人多勢眾，救城遼陽，指日可成。先生覺得如何？”

方補真點頭稱是，道：“將軍所言極是，那以將軍看？”

“聽我那商隊領講，一個叫黃鎮，一個叫左李。”鄧舍天然不會說出諜報的來源，改以雙城派往山東的商隊沿途得知，前來相報。

鄧舍故作胡塗，問道：“方大人的意義？”

帳內諸人多為大字不識一個的老粗，他連番引經據典下來，何止楊萬虎，大家麵麵相覷。夜空中星光點點，方補真背對世人，喟然歎曰：“人生百年，星存萬世。一點浩然氣，千裡快哉風。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為鴟鴞或為鵷鶵，將軍自決！”

方補真憤然起家，甩了甩袖子，昂然道：“將軍且莫忘了！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唇亡齒寒的事理，不消卑職再來講吧？遼陽若危，雙城必定不保！此非單隻關平章安危，也牽涉到將軍你本身好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