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又像想起甚麼，隨口道：“本日是除夕夜，再拿些花椒來。十一在和本身弈棋？”

而這也是她和他過得最後一個除夕夜。

那雙溫潤烏黑的眼眸裡，隻要她和紅梅。

他平生無妻無子，置身百裡硝煙，不過是為換此人間炊煙不竭，千裡連綿。

“蜜斯？是否要籌辦用晚膳了？”身側侍女輕聲打斷她。

那夜，她隻要了紙墨筆硯，和一壺酒，一盞花椒。

返家途中，恰逢大雪。

她兩杯酒下，已有七分醉意，揮筆而就，不再是蓮荷花草，竟在他身後空缺畫捲上補上了山川河道，百姓人家，更有炊煙裊裊，連綿千裡。

“十一，你那邊難過，寫給三哥看？”三哥猜想或許是她不肯說給外人聽，將太醫遣到門外，俯身在床邊，輕聲問她。

她擱筆，淚如雨下。染了紙墨，也染了紙上的人。

十一嚇了一跳，眨著眼睛看抱著本身的三哥。

人影在窗上，也始終靜悄悄的，如同這影子的仆人普通，耐煩極了……

豈料飯是備好了，十一卻捧著一卷書，從豔陽高照看到了燈火合座。她隻在餓極時，起家去挑了一盤點心，便又回到書案旁，不緊不慢地擺起了棋局。

她何曾見過如此陣仗，嚇得往三哥懷裡紮了紮，隻是眼睛仍舊忍不住去瞄他。

侍女見蜜斯肯動了，滿心歡樂囑人去重新熱了飯菜，籌辦晚膳。她見滿桌飯菜和笑吟吟坐在身側的師父，忽覺饑腸轆轆，終有了用膳的動機。

三哥終是成全了她，她滿心歡樂，將三哥送出王府。昨夜落了雪，此時王府中的紅梅儘積了雪，紅白一片，煞是都雅。她送走了人，帶著兩個侍女，一起慢悠悠走過來，俄然就站在一枝紅梅下，曲指，彈向枝頭。

侍女見她俄然如此玩鬨，隻感覺蜜斯的病彷彿好了些，也算是略鬆口氣。但一見蜜斯點頭回絕用膳，又添了幾分憂心，在十一回房看書時，仍舊去籌辦了極豐厚的晚膳。雖不是團聚飯，但除夕夜還是要講究一些。

到夜極深了，也不見有何困頓。

她愛好執筆作畫，卻連單獨一人時，都不敢畫下他的眉眼，唯有將他藏在山川花草的風景中。那一幅幅畫，她儘數留在了王府，掛在了本身曾住的房裡。她想，這些畫並非獨一她一人曉得，她畫中藏著的那小我必然會懂。

她一卷而就，畢竟畫成了他。

三哥自幼寵她，為她甘心放棄清閒餬口，在朝中謀一閒職，隻為能在長安守著她。若這世上有誰能說實話，怕也就隻要三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