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中,江陵垂目而立,不現哀樂,曲非白紋絲不動,闃然無聲,唯有存亡兩音有如空殿絕響,直教人栗栗危懼,彷彿置身於十惡不赦者方入的無間天國。
少年就如許遲緩的前行,神情冷酷的讓人瞧不出一絲喜怒哀樂。苦楚的月光映在了少年清冷的臉上,不知他是否也已感遭到月光的浸潤,唯獨那一雙有韻無神的眼睛蒼茫望向遠方的夜色。
不知怎的,江陵俄然想起了這首早已唱至街頭巷尾世人皆知的相見歡。小樓昨夜又東風,南唐轉眼已亡數百年,宋歿元覆,乃至明初,朝代幾番更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紅顏改。南唐後主李煜的春花秋月逃不過江水東流,夢迴鳳閣龍樓,故國不堪回顧,玉樹瓊枝,舊事不知多少。
洪武三十一年閏蒲月初十,明太祖朱元璋崩,年七十一。同年六月,皇太孫朱允炆即位,號建文。建文帝令各地藩王持續駐守藩地,皆不得入京奔喪。不日,天下大赦。
雷鳴心中隻得一個剛毅信心,為了任天長與長空幫,他指天誓日,他義無反顧!雷鳴大步流星,就此遠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為獨善其身,這大抵是千百年來江湖人所遵守的第一原則。
那自覺標少年江陵,亦或許是這類人,是以沉默締造傳奇的人。
踏破鐵鞋,江陵本該百感交集。俯仰之間,他彷彿當真有些掙紮,但終究卻還是欲言又止。
任天長或許是這類人,是義薄雲天的俠者。
“咳咳……”江陵幾聲輕咳,無顧他方:“長夜難懂,匿身於此,不過貪得一時性命。”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發展恨水長東。”
那徒具形骸的犯人還是杳無聲氣,麵壁僵坐,不明死生。
曲非白仍然是駭人的無動於衷,似已魂消魄喪,肉身與幽冥悚然的天牢和融一體。
江陵耳聞雷鳴步聲漸逝,僅在斯鬚眉宇間彷彿略現慰然之色。
帝感壽限將儘,遂立遺詔:“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憂危積心,日勤不怠,務無益於民。奈起自寒微,無前人之博知,好善惡惡,不及遠矣。今得萬物天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孫允炆仁明孝友,天下歸心,宜登大位。表裡文武臣僚同心輔政,以安吾民。喪祭儀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臨三日,皆釋服,毋妨嫁娶。諸王臨國中,毋至京師。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處置。”
“豪傑莫問出處……”江陵如有所思,“太祖生逢亂世寒微之家,亦曾遁入佛門流浪行乞,豈料山窮水儘時的揭竿一呼,便培養劍舞飛沙半生兵馬,年逾不惑終現鴻鵠之誌,守土開疆四海來朝,縱享天下三十載,得致古稀方纔龍馭上賓,莫非當真是天授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