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表哥一人上山的，如何識得這路途？“

父親聽我說得有理，點點頭應了，道衍卻目光一凝，盯著我的眼睛：”蜜斯如何得知景盛少爺是身子嬌弱的公子哥兒，莫非您先前已見過他？“

我滿心策畫著好好整他一回，哪耐煩聽這白癡背家譜，一口截斷；‘表哥尋我何來？“

父親的神采有一刹的難堪，隨即輕咳一聲，又規複慈和的神采：”是我說錯了，他是你大孃的侄子。提及來也是你表哥。“

我盯著父親，慢慢道：”我不記得我有甚麼表哥，父親忘了，我娘是獨女。“

走到半途，遇見父親和他身邊一幫人，此次多了個和尚，我淡淡給父親施了禮，眼角向那和尚一瞟。

我采了朵野花，彆在衣衿上，慢悠悠向山下走。

我挑眉一笑：”佛家精義，以慈以仁，大師此語卻隱含煞氣，不似釋子。“

父親聽到這話，本已回身，當即回過甚來看著我，我心中一奇，暗想這和尚倒奪目得很，麵上卻淡笑如常：”以我父出入侍從，自是繁華身份，夫人的侄子，又如何不會是公子哥？公子哥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又怎會不嬌弱？“

他淺笑向我合十，淄衣素襪，頭頂戒疤，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和尚，年紀已頗衰老，行動間慎重舒緩，一派高僧氣象，但是我卻從他沉著得漸至冷酷的眼眸裡瞥見某些熾烈的決然的東西，如暗夜陰火，在瞳人裡幽幽閃爍。

我微微一笑，走到一邊，俯身去看嶙峋幽深的山崖：”滿天神佛，我是崇拜的，然我不讀經義不談佛，塵凡多苦，憂患無窮，眾生掙紮苦痛難明，佛祖們高高在上，自坐他的蓮花座，念他的不動經，幾曾悲憫？渡人不如渡己，待人渡不如本身渡，光亮此岸，天不予舟，那隻要拍浮而行罷了。“

”阿彌陀佛“那老衲道衍俄然高喧佛號，一雙幽火流溢的眼緊緊盯著我：”蜜斯心智天縱，觀點超凡，竟是貧僧平生僅見。“

心念一轉，已有計算，巧笑倩兮回顧：“是啊，叨教公子如何曉得奴家賤名？”

嘲笑一聲，我又道：”何況，夫人家屬若非極其顯赫，我又怎會被棄之他府寄人籬下，長至十歲方得見生父？“

我轉頭去看山頂的蒼鬆，那鬆下，有孃的衣冠塚：”大娘？“我的語氣裡有深深的淡然：”恨未識荊。“

他癡癡答：”山莊有位媽媽指引。“

我滿不在乎笑道：”許是貪看山景誤了路，又許是公子哥兒身子嬌弱，爬不動山，躲哪兒歇去了，這山中冇猛獸，也無外人，不至於有甚麼傷害，我們先下山，說不定半路就遇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