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另有一章。
想到此處我看了看父親,他端肅而嚴明,崇高如神祗,眉宇間八風不動,實足十賢王模樣。
一眼掠去,熙音微帶羞怯的對我一笑,笑意淺淡,乍現又隱,似被這席間的氛圍削得紙般的薄,倏忽便不見了,而另兩個,神情傲慢,特彆年紀稍大些的阿誰,姿容素淨,眉如飛鳳,一雙眼敞亮鋒利,目光如刀,緊緊盯著我,若不是那淩厲之氣過分外露,倒有幾分乃母氣勢。
何況那幾個姓朱的男人,先前已見過,當時父親在一邊看著,一個個都揖讓高雅,就連最為不忿的朱高煦,也未曾敢有失禮,不過神采烏青了些罷了。
本來這就是皇室風采,朱紫去處,本來做人就是要將統統的實在情感握在掌心,抹一抹臉,便換了臉譜。
這可不是我的氣勢。
沐昕聞聲我的笑,心知肚明的轉頭看我,目光裡有安撫與體味,我心中一軟,曉得這聰明的少年,已經猜出了這出身恩仇來龍去脈,隻是旁觀者清,當局者卻多數是悵惘的。
父親欣喜的臉還是很清楚的,因為離得太近,我連他眉梢的一根發銀光的眉毛和嘴角的一顆淺淺的斑點都看得清楚,天然也漏不掉他那衝動的神采:“懷素,你終究來了!爹爹盼了你好久!”
再加上我那尚未會麵的大娘徐王妃和其他兄弟姐妹,倒真是高堂俱在,弟妹雙全。
沐昕純潔的眼神悄悄掠過我,擔憂之色模糊閃現,他也未曾想到我是燕王之女,或許在為我即將麵對的局麵憂心,我對他微微一笑,表示放心,劉懷素從未曾害怕甚麼來,想見便見,不想見便不見,去留由我不由人,或許硬拉確切一定肯來,但到了門口卻跑掉,豈不是大大的逞強?
父親右下坐著的男人,長臉細目,端倪間有徐王妃的影子,深深看著我,然後轉過甚去。
款款落座,我淡淡道:“燕王府還真是夠場麵,江南名酒碧玉青,黃山名茶雲穀銀毫,本來是用來洗褥墊的。”
看著朱熙晴朱熙旻笑意更深的嘴角,我亦笑得高興,這就是我的姐妹?這麼低劣的把戲……宮袖一揮,已將椅子褥墊拂落。
俄然想起在荊州府聞聲的阿誰夢傳玉圭,神人示鼎的傳言。
列舉珍羞,琳琅八珍,燕翅駝峰,鶚炙狸唇,合座金碧裡,世人神情各彆,固然都拘束著皇室氣度,儘力不至失態,但是那酒菜不消想,也曉得必然是大家吃得食而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