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至“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時,忽颳起一陣冷風,驚飛了棲息在樹梢的群鳥,撲騰騰一陣亂拍。竹枝隻覺後腦勺模糊作痛,彷彿獲得了些蛛絲馬跡,恍惚地看到了甚麼,因此忍痛持續。彈至“係我平生心,負你千行淚”時,頓時浮雲蔽日,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襲來,撐窗的木杆被大風吹走,雨點啪啪似有破窗而入之意。此時,竹枝的額頭已排泄密密麻麻的汗珠,珍珠兒大的淚滾得滿麵皆是,腦海裡的影象如潮卷潮落,跌宕起伏,手指垂垂有力按住琴絃,一時跌落在地。
未幾時,大夫便請了來,隔著輕紗把了脈,麵露難色,起家開了藥方,叮囑道:“恐怕光陰未幾了,早些籌辦著吧。”說完便背上藥箱分開了,蘭兒不由哭得昏迷疇昔,一旁的小丫環也是跟著墮淚。大夫走至大門前,陳老爺忽從一旁冒了出來,攔住問道:“隻要能就小女,不吝統統,您再想想體例吧。”說著將一個沉甸甸的承擔遞於大夫,大夫倉猝擺了擺手,說道:“實在是有力迴天了,陳老爺節哀吧。”說完便再不做逗留,倉促走了。陳老爺立在原地久久不動,裝著銀錢的承擔被丟在了地上。
模糊聞聲連綴不竭的抽泣聲,竹枝吃力地展開眼,頓覺渾身有力,連吐字的力量也使不出。蘭兒守在床頭,見竹枝醒來,不由喝彩雀躍地叫了起來:“老爺,老爺,蜜斯醒過來了,蜜斯醒過來了……”說著又留下欣喜的淚。陳老爺侯在房外,聽到蘭兒傳出的喜信直往房裡趕,見竹枝公然睜了眼,內心將菩薩觀音等拜了個遍,頓時裝出一本端莊的模樣說道:“下次斷不會再為你勞心傷神,早該把你嫁出去還費事!”說完便倉猝出去了。竹枝有力地瞥了眼父親的背影,仍說不出話來,更感覺他刻薄刻薄。陳老爺叮嚀兩個丫環去廚房弄些大補的蔘湯,又不甚放心,遂隨了她們同去。
蘭兒正從廚房拿了點心來,一進門,見竹枝躺在地上,嘴邊還淌著鮮血,猩紅地刺目,十指也破皮排泄血,嚇得摔了盤。待回過神來,邊大聲呼喊“老爺”,邊吃力地扶起竹枝,再看她滿臉是淚,愈發心疼地哭了起來。
陳老爺聽到蘭兒的驚呼,想是竹枝出了事,倉猝喊了幾個丫環跟著上了閣樓。見竹枝氣若遊絲地躺在蘭兒懷裡,命身後幾個丫環合力謹慎地將竹枝抬到床上去,又將蘭兒怒斥了一頓,再打發了人去請大夫。陳老爺在床頭看側重傷的竹枝,內心焦急地像著了火普通,吼了蘭兒道:“蜜斯好端端的如何俄然如許?定是你偷懶冇照看好。”蘭兒哭地更是悲傷了,哽咽道:“蘭兒也不知怎的,隻是去廚房的一點工夫,出去前蜜斯還好好地在操琴……”陳老爺聽聞操琴二字,如萬箭穿心,氣沖沖地走到案前,雙手拿起琴惡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用腳死命地跌,轉眼琴已碎成一寸寸,嘴裡還吐出惡語:“讓你再彈,明日再不把你嫁出去就讓你隨你娘去……”說完甩了甩衣袖,摔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