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樹叫合歡樹,寄意為百年合好,油坊門人嫌拗口,乾脆叫伉儷樹。
何采菊嫁過來時,帶了一棵樹,這樹長在村後的荒山上,是何采菊打柴時,偶爾發明的。這樹的葉子,太陽落山時就合上了,太陽出來時,就展開了。
那年,縣劇團招收小演員,團長一心看上何采菊,要招她進戲校學習,三年出師,就能端上一個鐵飯碗。
他很絕望,這個女人不是來過日子的,她是享用的,她該生在城裡,而不是灰頭土臉的油坊門。
鬨洞房這一環節,被以為是封建鄙俗而打消了,婚禮一結束,院子裡就空蕩蕩的,冇有迎親的嗩呐、冇有花轎、冇有流水席,兩人隻是穿了一身新衣而言,要不是炕上摞放的兩床大紅被,和牆壁上一個大紅喜字,他們如何也不會想到這是結婚,太貧乏典禮感了。
深夜,六爺來了,籌措著安插了香案,何采菊頂上紅蓋頭,兩人拜了六合。
油坊門傳播千百年的風俗,不認結婚證,隻看拜冇拜六合,隻要拜了六合,就是白頭到老的伉儷,棒打不散的鴛鴦。
在陳揹簍的夢裡,是等候耕作的地盤、滋長的牛羊、和即將出世的後代。
何采菊讓陳揹簍把破磚爛瓦裝到架子車上,倒到溝裡;雜草碎石瓦礫也清理得乾清乾淨,像一個長髮混亂如草的人,被剃頭師吹吹剪剪,一番補綴後,小院換新顏,變得清爽整齊。
一棵樹如何就不能做嫁奩?它是一棵淺顯的樹嗎?它是意味兩人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的愛情的。
何采菊動情的神馳和描述,冇有在陳揹簍的內心掀起一滴豪情的浪花,倒使他懊喪和藹悶,花能把人看飽?玉輪和星星有啥看頭?酸溜溜的葡萄有黃瓜辣椒吃著帶勁?
人們嘖嘖稱奇,都等候著它著花。
夜深了,墮淚不止的紅燭即將燃燒,陳揹簍喘著粗氣,抱住了她,她撒嬌地提了一個前提,說:“我喜好唱戲,你不無能與我。”
院子很大,本來堆著破磚爛瓦,有好些年了,紋絲不動,年年長滿蒿草,到夏季,陳揹簍用鐮刀割下來,塞進炕洞,第二年春季,野草再次長出來,夏季乾枯後,做了燒炕柴。
重入洞房後,蒙著紅蓋頭的何采菊才找到一絲做新孃的感受,在老端方裡,這一天的配角是新娘子,她出孃家們時要哭,但是何采菊冇哭,爹孃不在多年了,她對阿誰敗落的小院子,冇有涓滴的沉淪,倒有突破樊籠,獲得自在的輕鬆和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