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硯收了傘，正欲排闥而入，隻聽得梁長喜道：“大皇子本日入了太清宮，需得一個小寺人服侍，主子已經派人去寺人所尋一個年事小、聽話懂事、又身強力壯，對皇室忠心的前來，方能伴隨您平生。”

梁長喜卻不會，他在元德帝身邊二十餘年，位子坐的很穩，生性也格外安穩沉著，等閒瞧不出喜怒，哪怕他曉得這封聖旨上寫著甚麼，都不會對景硯有任何不端方。

可惜了這麼標緻文靜的模樣，卻在花叢裡玩皮地撲螢火蟲，撲了好半天，滾了一身的泥，紙糊的籠子裡卻冇有一絲亮光。

景硯麵色冷酷，鳳眸微闔，眼裡冇有一絲亮光，偏過甚，望著身邊跪著的周明德，這約莫是最後一麵了。

他軟聲軟氣地求麵前這個從未見過的人，“小哥哥，你能替我捉幾隻螢火蟲嗎？”

景硯本冇甚麼興趣，卻被陳皇後催了幾聲，要那孩子返來吃點心，隻好提著燈籠，順著後院的畫廊一起邊走邊找，俄然聽到左邊裡收回不小的動靜，便瞧見不遠處的花叢裡藏著一個身穿棗紅衣裳的糰子。

景硯的心頭忽的一滯，他不再想喬玉了。

他想了半晌，道：“到了下頭，見到母後，替孤帶一句話。就說，皇恩浩大，不必再憂心孤了。”

罪臣之女是擔待不了皇後的重責的，陳皇後於當日被元德帝剝奪封號，囚在冷宮裡頭，已經在明天向元德帝叩首認錯，早晨便自縊了。

皇位之爭，自古皆是如此，容不得半點溫情。

終究叫喬玉破涕為笑。

周明德一愣，才反應過來景硯指的是喬玉，本來的太子侍讀。

景硯走到他的身邊，提著燈籠，喬玉抬開端，淚水盈滿了眼眶，彷彿立即就要掉出來。

擺佈兩個小寺人被罵得瑟瑟顫栗，趕緊又跑出去，清算黑傘去了。他們不是不懂對主子的端方，但是更懂這宮裡踩地捧高的端方，太子都將近不是太子了，誰還要把景硯當一回事？

景硯已不再問了，隻應了一聲。

景硯的身材微微搖擺，闔了闔眼，定在原處好一會才啞著嗓音問：“母後，葬在了那邊？”

周明德如有所思，才明白了過來。馮貴妃當年把喬玉送到東宮，也冇籌算再把這孩子活著帶歸去。現在宮裡的景況如此，喬玉死在東宮裡，反倒合了馮貴妃的情意，正幸虧禦前再告太子一狀。

那天夜裡，景硯在外頭玩了大半夜，捉了很多螢火蟲，裝滿了喬玉的阿誰小籠子。

景硯往房簷左邊靠了靠，避了雨水，彷彿不甚在乎，隻承諾了一聲，“費事公公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