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得咂舌,不由噗嗤一笑,竟然有如此的趣事,難怪玉瓏急惱得痛罵三姨太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也好,就將春暄館旁的客房秋晴閣打掃出來,請位老夫子為六姨太講授些《女訓》《內則》之篇,”說罷轉去五姨太叮嚀,“這就去辦!”
我楚楚不幸地望著他,如一隻無枝可棲的小鳥兒,他執了我冰冷的指尖低聲說:“委曲瀾兒你了。”
隋嬤嬤趁機在我耳邊輕聲說:“石老夫子在府裡教女眷四十餘年,太太蜜斯就受過他的教誨,便是老爺對他都要畏敬幾分。三姨太入府時,目不識丁,老爺逼她讀書識字,就請來這位石老夫子。這老夫子最是呆板,拜過夫子像,就一日為師畢生是父了。手裡提根兒老爺賞的戒尺,三天兩端打得三姨太的手心青腫如熊掌普通,膝蓋跪地磚跪得現在都落下寒疾。偏是三姨太資質笨,當時年青,還貪玩不肯讀書時,一次竟然被石老夫子告狀辭館,惱得老爺當眾將三姨太一頓家法板子,打得那叫一個冇臉,落下了府裡的笑柄。”
五姨太福了一福領命,六姨太驚惱得喊一聲,“老爺!”她轉眼噙了一眼的淚,言語哀哀的。《女訓》《禮記.內則》之類的文章,若她公然出身書香家世,該是垂髫之齡的蜜斯們倒背如流的文章,現在逼她重讀,彷彿讓她重學《三字經》《弟子規》普通的輕辱。她豈能不急?
我笑了點頭,發起說:“既然是不知之過,本就怪不得六姐姐的。漪瀾有個不情之請,望老爺成全。”我一幅恭謹的模樣,他驚奇地望著我,踱步向前,不再看我,隨口道:“但講無妨。”
“瀾兒的畫技想必精進了,令人欽羨,倒令為夫也想學畫西洋人物畫。”他目光中難以捉摸的通俗,似笑非笑的模樣反令我摸不到眉目。固然嚴懲了六姨太大快民氣,但畢竟我失禮不敷全麵在先,小左兒露體,斯蒂爾私藏的西洋小天使的油畫……我心存顧慮,竟然訕訕地望著他不敢近前。
他一步步踱步來到我麵前,鼻尖切近我的前額,俯身低語在我耳邊,悄悄的,彷如喉頭的氣聲:“夫人賞光,今晚就當著‘人模型’如何?”
我噙了淚,勉強扮出一絲笑意,輕服一禮道:“老爺不提點,漪瀾反是錯怪了六姐姐。不知者不罪,既然是姐姐不曉得這些才惹出本日家宅不寧的笑話給外人看,本也怪不得她的。”
一句請石老夫子坐館執鞭任教的話,世人皆驚。我見六姨太姣美的小臉兒一沉,暴露幾分惶恐,丹鳳眼噴火般氣憤,小巧小巧的身子向前衝,不顧了身份指去三姨太罵:“花媚香,你個落井下石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