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伕等姬子涵於船尾坐穩,正待撐起長杆、馬上啟程,卻俄然又想到一事,忙蹲下/身來,探手入懷,摸出了一支形製古樸卻烏黑陳舊的碗狀燈座來。
劃子的速率還像來時一樣的快,姬子涵卻總感覺有那裡不對,她裹緊了長袍,微微探頭去看那船頭小燈,此時河中正湧動著無數水鬼骷髏,船行河上本應滯澀難行,那小燈的鬼火細細弱弱,卻能令迎上船頭的水鬼避之不及,以是劃子所經之路,竟然一起通暢、毫無停滯。
姬子涵攏了攏身上黑袍,把本身諱飾得更加嚴實一點,此岸這“鬼”處所底子不見“鬼”跡,全部渡頭就隻要她一隻孤魂孤伶伶地站在這裡,耳邊除了幽幽的風聲就是三途河中水鬼的怪叫聲,的確沉寂冷僻地令民氣頭髮毛。
目睹本身纔剛顫巍巍地喚了一聲。便引得三途河麵如煮沸了的水,河中的水鬼更似沸水中的餃子,翻滾澎湃不止。姬子涵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嚨,再不敢收回涓滴響聲。她孤伶伶地立在岸邊,內心又怕又急。卻一籌莫展,她欲哭無淚,忍不住無聲哀嚎――現在究竟要如何辦啊?
待姬子涵顫顫巍巍地爬上船來,他纔看清她身上裹覆長袍的模樣,不由又驚又喜。雖說他生性冷酷疏離,過河之魂的存亡概不放在心上,但小丫頭卻不比彆人,她身上印有白無常的符咒,要真是在這三途河上出了甚麼事,恐怕他也脫不了乾係,現在既見她身覆異寶,船伕內心自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舉目所見,河水黑乎乎的呆滯不動,像被甚麼黏稠的東西攪住了,令它的活動看起來不那麼順暢;河麵不再安靜無波,有甚麼東西成群結隊地在河中湧動,模糊地彷彿另有桀桀怪笑聲傳來,聽得人頭皮發麻。
那些水鬼落入三途河中,早就被河中毒水腐蝕得皮肉剝離,隻剩下一具泠汀的骨頭架子,聲帶冇了,說不出人話來,隻能收回含義不明的怪聲,此時驀地發覺到分歧平常的聲音,卻苦於眼窩空陷、冇法視物,看不見河邊所立之魂。隻能追著那破裂的餘音,鎮靜地在河中極力翻湧,恨不得立時將那甘旨鮮魂拖入水中,群起而齧。
人都說寧聽鬼哭、莫聽鬼笑,如果能夠,姬子涵甘願甚麼都不要聽到。
他謹慎地將燈座放穩在船板上,右手安閒碗底的引線上悄悄一拈,馬上罷休,跟著他手指的移開,那引線上竟垂垂冒出一朵幽藍如磷的小小火苗來。
正欲睡去,河風卻送來陣陣呼喊,聽上去模糊似是那小丫頭的聲音,船伕心底納罕,都這時候了,她還敢往這三途河邊湊,真是嫌本身死得太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