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是在清歡苑用的,管家親身將炊事送來,有些難堪隧道:“相爺有事被絆住了,讓夫人先用著膳,他尋了空便過來。這院裡的物什都配置安妥了,丫環婆子們也安排了,夫人如有甚麼事,叮嚀下去便是了。”
“這驚風苑挨著前院,吵吵嚷嚷的,我不喜好,讓管家派人把我的東西搬到清歡苑吧。”清嫵說完,將目光轉向一旁立伺的管家身上。管家眉頭微擰,向鳳禦軒投去一個叨教的眼神。
清嫵轉了轉有些生硬的脖頸,悠悠醒轉過來,感受馬車已經穩穩鐺鐺地停下了,不由驚奇地望向鳳禦軒。
小巧的這句“夫人”叫得又脆又響,清嫵微怔又很快豁然。想必小巧是傳聞了碧妃的事,這會子的“夫人”是叫給這清歡苑裡的丫環婆子們聽的,是在提示他們,這裡住著的還是相爺夫人,不能有半點驕易。對小巧的用心,清嫵不成謂不窩心。這邊小巧剛說完,那邊王媽已經踏進院子來了。
“蜜斯,蜜斯……”小巧哭得像個淚人,一陣風似的衝出去,直直撲倒在她膝前,泣不成聲。
天垂垂大亮,敞亮的光芒從車簾外透出去,在清嫵臉上投下一片淺灰的暗影。她的肌膚原就如白瓷般細緻,又因邇來默孃的藥膳調度,臉上長了點肉,倒有些圓潤的感受了,白晳的膚肌中透出安康的粉色,若不是眼下的一小片青黛透出些怠倦,看上去倒是個安養得極好的妊婦。清嫵懷胎已有八個多月,肚子圓滾滾的,常日見她走路總擔憂她這柔弱的身子骨冇法負荷肚子的重量。清嫵溫熱的鼻息就在耳邊,鳳禦軒有半晌的放心,謹慎地將清嫵往懷裡攏了攏,垂憐地在她頰邊落下幾個輕吻,又拉過一旁的披風替她蓋上。
“相爺。”柴進恭謹施禮,麵色有些丟臉,眼角餘光往驚風苑的方向掃去,眉宇間透出一絲無法。
小巧是在她用過午膳後返來的,與她同業的另有一名好久不見的故交。
清歡苑是相府西邊的一所彆苑,獨立成院,院前植修竹灌叢,院中栽桃杏,平靜高雅。這時節,桃杏葉子長得恰好,鬱鬱蔥蔥的一片,煞是亮眼,倒是把這半舊的院落襯出了點朝氣。這清歡苑原是鳳禦軒的母親住過的,這麼多年來,日日派人打掃著,倒也潔淨,丫環們略一清算下便能夠住人了。
清嫵對小巧尚能強顏欣喜,可趕上王媽這般刻薄的長輩,又是至心實意心疼她的,不免牽出了些埋冇在心底深處的委曲不安。當日拔刀斷繩,她隻想用最絕決的體例結束與鳳禦軒的膠葛。墜崖、落水,在冰寒砭骨的江水中泡了一天一夜,曆經存亡後終究發明,這麼久以來,她真正具有的也隻剩下這個與她骨肉相連的孩子……不是不怨的,乃至,還帶著一些不甘。這類不甘初時並不較著,她隻當是對鳳禦軒的怨忿,直到回到相府,再見到碧妃——阿誰將她推下山崖的女人,她才發明,在心底像蔓草一速悄悄滋長的情感叫不甘。她的孩子幾乎化為一攤血水,被救後,她纏綿病榻數月,日日針炙藥熏,至今仍飽受寒毒之苦;而她,卻在他的照拂下,在皇權更替中安居後宮,穩如泰山,現在乃至登堂入室要和她“姐妹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