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等在樹林外的同道用一輛慢吞吞的牛車接走後,他和莫柳初為了遁藏百姓黨的搜捕,也分道揚鑣,莫柳初隱居於北平城外的一座農家小院,莫青荷則租下了天津衛的英租界一戶民宅。
安寧下來以後,他托朋友給杭雲央悄悄捎了一封信,雲央當時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又不敢奉告陳宗義,二話不說,偷偷寄回給他一份地點和一張大數額的銀行存票,莫青荷捏著那張寫著香港某街道的紙條,想起一次牌局過後,本身曾經托他購買一套房產以備萬一的商定,愈發感到人生無常,世事如夢。
他被西北的冷風凍得跳腳,像漏了風似的噝噝直吸冷氣,在光溜溜的木凳子上左挪右挪,終究抱著一隻灌滿熱水的琺琅缸安寧了下來。黑乎乎的屋裡擺著一隻老式無線電,一個勁兒刺啦刺啦的響,他新任的帶領排闥出去,手裡攥著一張紙,對莫青荷道:“沈培楠身邊的阿誰劉叔死了,對外公佈是死於不測。”
這屋子空空蕩蕩,卻又彷彿西麵八方都是看不見的牆,他冇頭蒼蠅似的亂闖,東一下西一下,磕的滿頭滿臉都是血,如何都走不出去,伸手一摸,隻是額頭的盜汗,穿堂風呼呼的吹,他凍得打了個噴嚏。
他的手心被盜汗浸的格外潮澀,將近握不住筆,高低牙咯咯顫抖,他從牙縫裡擠出話來:“我隻要他一個親人,這裡就是我的家,送到哪兒去,還能送到哪兒去!”
莫青荷的喉頭哽咽,悄悄點了點頭,夢遊般走了上去。車伕跑起來了,那車吱呀吱呀的響起來了,北風劈麵而來,掉光葉子的樹木被北風吹得顫栗,莫青荷也裹緊了衣裳,一起顛簸著分開了被他稱之為家的處所,他不曉得要走向那裡,也不想曉得,約莫總還是人間,總要被風吹雨打著。
莫青荷提著一隻方剛正正的行李箱,沿著鋪滿落葉的巷子一向走,那路朝遠處延長,彷彿冇有絕頂普通,一輛黃包車劈麵而來,車伕穿戴樸實的白褂子,與莫青荷擦身而過,轉頭喚道:“老闆,坐不坐車?”
他不是個自怨自艾的人,度過了最後的哀痛,又對將來產生了新的但願,他很想跟沈培楠打一通電話,但他顧忌劉叔,周第宅的通訊一貫是不太安然的。
莫青荷租住的房間狹小的隻能放一張床,天花板生了大塊大塊的黑黴,偶然候像雨雲,偶然候又像一群心存歹意的蘑菇。床邊是一扇列車車廂常用的小窗,用罐頭盒栽種著一棵翠綠的豆苗。他經常抱著膝蓋坐在窗邊,給豆苗澆一點水,然後望著內裡冰藍的天空發楞,眼神盤桓著一絲悵惘和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