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石房,取幾件舊衣穿了,徑至後門口立定叫:“孩兒們安在?”本來那妖精一個有一個兒子,卻不是他養的,都是他結拜的乾兒子。馳名喚做蜜、螞、蜍、班、蜢、蠟、蜻:蜜是蜜蜂,螞是馬蜂,蜍是蜍蜂,班是班毛,蜢是牛蜢,蠟是抹蠟,蜻是蜻蜓。本來那妖精幔天結網,擄住這七般蟲蛭,卻要吃他。古雲禽有禽言,獸有獸語,當時這些蟲哀告饒命,願拜為母,遂此春采百花供怪物,夏尋諸卉孝妖精。忽聞一聲呼喊,都到麵前問:“母親有何使令?”眾怪道:“兒啊,早間我們錯惹了唐朝來的和尚,才然被他門徒攔在池裡,出了多少醜,幾近喪了性命!汝等儘力,快出門前去退他一退。如得勝後,可到你孃舅家來會我。”那些怪既得逃生,往他師兄處,孽嘴生災不題。你看這些蟲蛭,一個個摩拳擦掌,出來迎敵。
涓涓珠淚泛,滾滾玉團津。光滑原非釀,清平還自溫。瑞祥本地秀,造化乃天真。才子洗處冰肌滑,掃蕩塵煩貴體新。那混堂約有五丈餘闊,十丈多長,內有四尺深淺,但見水清完整。底下水一似滾珠泛玉骨都都冒將上來,四周有六七個孔竅通流。
白癡不容說,丟了釘鈀,脫了皂錦直裰,撲的跳下水來,那怪心中煩惱,一齊上前要打。不知八戒水勢極熟,到水裡搖身一變,變做一個鯰魚精。那怪就都摸魚,趕上拿他不住:東邊摸,忽的又漬了西去;西邊摸,忽的又漬了東去;滑扢虀的,隻在那腿襠裡亂鑽。本來那水有攙胸之深,水上盤了一會,又盤在水底,都盤倒了,喘噓噓的,精力倦怠。八戒卻纔跳將上來,現了秘聞,穿了直裰,固執釘鈀喝道:“我是阿誰?你把我當鯰魚精哩!”那怪見了,心驚膽戰對八戒道:“你先來是個和尚,到水裡變作鯰魚,及拿你不住,卻又這般打扮,你端的是從何到此?是必留名。”八戒道:“這夥潑怪當真的不認得我!我是東土大唐取經的唐長老之門徒,乃天蓬元帥悟能八戒是也。你把我師父吊在洞裡,算計要蒸他受用!我的師父又好蒸吃?快早伸過甚來,各築一鈀,教你斷根!”
這大聖獨顯神通,搖身一變,變作個麻蒼蠅兒,釘在路旁草梢上等候。斯須間,隻聽得呼呼吸吸之聲,如同蠶食葉,卻似海生潮。隻好有半盞茶時,絲繩皆儘,仍然現出莊村,還象當初模樣。又聽得呀的一聲,柴扉響處,裡邊笑語鼓譟,走出七個女子。行者在暗中細看,見他一個個聯袂相攙,挨肩執袂,有說有笑的,走過橋來,果是斑斕。但見:比玉香尤勝,如花語更真。柳眉橫遠岫,檀口破櫻唇。釵頭翹翡翠,弓足閃絳裙。卻似嫦娥臨下界,仙子落凡塵。行者笑道:“怪不得我師父要來化齋,本來是這普通好處。這七個美人兒,倘使留住我師父,要吃也不彀一頓吃,要用也不彀兩日用,要脫手輪番一擺佈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