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垂華蓋近,百轉紫墟平。玉石橋欄排巧獸,黃金台座列賢明。
行者道:“有申時前後。”三藏道:“我欲麵君倒換關文,何如這眾僧之事,不得明白,難以對君奏言。我當時離了長安,在法門寺裡立願:上西方逢廟燒香,遇寺拜佛,見塔掃塔。本日至此,遇有受屈和尚,乃因寶塔之累。你與我辦一把新笤帚,待我沐浴了,上去掃掃,即看這肮臟之事何如,不放光之故何如,訪著端的,方好麵君奏言,挽救他們這磨難也。”這些桎梏的和尚傳聞,趕緊去廚房取把廚刀,遞與八戒道:“爺爺,你將此刀翻開那柱子上鎖的小和尚鐵鎖,放他去安排齋飯香湯,伏侍老爺進齋沐浴。我等且上街化把新笤帚來與老爺掃塔。”八戒笑道:“開鎖有何難哉?不消刀斧,教我那一名毛臉老爺,他是開鎖的積年。”行者端的近前,使個解鎖法,用手一抹,幾把鎖俱退落下。那小和尚俱跑到廚中,淨刷鍋灶,安排茶飯。三藏師徒們吃了齋,垂垂天昏,隻見那桎梏的和尚,拿了兩把笤帚出去,三藏甚喜。
行者道:“師父,那座城池,是一國帝王之所。”八戒笑道:“天下府有府城,縣有縣城,如何就見是帝王之所?”行者道:“你不知帝王之居,與府縣自是分歧。你看他四周有十數座門,四周有百十餘裡,樓台矗立,雲霧繽紛。非帝京邦國,何故有此絢麗?”沙僧道:“哥哥眼明,雖識得是帝王之處,卻喚做甚麼名色?”行者道:“又無牌匾旌號,何故知之?須到城中扣問,方可知也。”長老策馬,斯須到門。上馬過橋,進門旁觀,隻見六街三市,貨殖通財,又見衣冠隆盛,人物豪華。正行時,忽見有十數個和尚,一個個披枷戴鎖,沿門乞化,實在的藍縷不堪。三藏歎曰:“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叫:“悟空,你上前去問他一聲,為何這等遭罪?”行者依言,即叫:“那和尚,你是那寺裡的?為甚事披枷戴鎖?”
梯轉如穿窟,門開似出籠。寶瓶暗射天涯月,金鐸聲傳海上風。但見那虛簷拱鬥,絕頂留雲。虛簷拱鬥,作成巧石穿花鳳;絕頂留雲,培養浮圖繞霧龍。遠眺可觀千裡外,高登似在九霄中。層層門上琉璃燈,有塵無火;步步簷前白玉欄,積垢飛蟲。塔內心,佛座上,捲菸儘絕;窗欞外,神麵前,蛛網牽蒙。爐中多鼠糞,盞內少油熔。隻因暗失中間寶,苦殺和尚命落空。三藏發心將塔掃,管束重見舊時容。唐僧用帚子掃了一層,又上一層。如此掃至第七層上,卻早二更時分。那長老漸覺睏乏,行者道:“困了,你且坐下,等老孫替你掃罷。”三藏道:“這塔是多少層數?”行者道:“怕不有十三層哩。”長老耽著勞倦道:“是必掃了,方趁本願。”又掃了三層,腰痠腿痛,就於十層上坐倒道:“悟空,你替我把那三層掃淨下來罷。”行者抖擻精力,登上第十一層,頃刻又上到第十二層。正掃處,隻聽得塔頂上有人言語,行者道:“怪哉!怪哉!這遲早有半夜時分,如何得有人在這頂上言語?斷乎是邪物也!且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