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聞此言,隻得出來通報,卻見那真仙操琴,隻待他琴終,方纔說道:“師父,內裡有個和尚,口稱是唐三藏大門徒孫悟空,欲求落胎泉水,救他師父。”那真仙不傳聞便罷,一聽得說個悟空名字,卻就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急起家,下了琴床,脫了素服,換上道衣,取一把快意鉤子,跳出庵門,叫道:“孫悟空安在?”行者轉頭,觀見那真仙打扮:
頭戴星冠飛彩豔,身穿金縷僧衣紅。足下雲鞋堆斑斕,腰間寶帶繞小巧。一雙納錦淩波襪,半露裙襴閃繡絨。手拿快意金鉤子,鐏利杆長若蟒龍。鳳目光亮眉菂豎,鋼牙鋒利口翻紅。額下髯飄如烈火,鬢邊赤發短疏鬆。描述惡似溫元帥,爭奈衣冠不一同。
卻現在取不得水了,向年來了一個道人,稱名快意真仙,把那破兒洞改作聚仙庵,護住落胎泉水,不肯善賜與人。但欲求水者,必要花紅表禮,羊酒果盤,誌誠奉獻,隻拜求得他一碗兒水哩。你們這行腳僧,如何得很多財帛大班?但隻可挨命,待時而出產罷了。”行者聞得此言,滿心歡樂道:“婆婆,你這裡到那解陽山有多少路程?”婆婆道:“有三十裡。”行者道:“好了!好了!師父放心,待老孫取些水來你吃。”好大聖,叮嚀沙僧道:“你好細心看著師父,若這家子無禮,侵哄師父,你拿出舊時手腕來,裝嚇虎唬他,等我取水去。”沙僧依命,隻見那婆子端出一個大瓦缽來,遞與行者道:“拿這缽頭兒去,是必多取些來,與我們留著用急。”行者端的接了瓦缽,出草舍,縱雲而去。那婆子才望空禮拜道:“爺爺呀!這和尚會駕雲!”纔出來叫出那幾個婦人來,對唐僧叩首禮拜,都稱為羅漢菩薩,一麵廂燒湯辦飯,供奉唐僧不題。
那妖仙戰戰兢兢,忍辱無言,這大聖笑嗬嗬,駕雲而起。有詩為證,詩曰:真鉛若煉須真水,真水調和真汞乾。真汞真鉛無母氣,靈砂靈藥是靈藥。嬰兒枉結成胎象,土母施功不費難。推倒傍門宗正教,心君對勁笑容還。大聖縱著祥光,趕上沙僧,得了真水,喜喜好歡,回於本處,按下雲頭,徑來村舍,隻見豬八戒腆著肚子,倚在門枋上哼哩。行者悄悄上前道:“白癡,幾時占房的?”白癡慌了道:“哥哥莫諷刺,可曾有水來麼?”行者還要耍他,沙僧隨後就到,笑道:“水來了!水來了!”三藏忍痛欠身道:“門徒啊,累了你們也!”那婆婆卻也歡樂,幾口兒都出禮拜道:“菩薩呀,倒是可貴!可貴!”即忙取個花磁盞子,舀了半盞兒,遞與三藏道:“教員父,細細的吃,隻消一口,就解了胎氣。”八戒道:“我不消盞子,連吊桶等我喝了罷。”那婆子道:“老爺爺,唬殺人罷了!若吃了這吊桶水,好道連腸子肚子都化儘了!”嚇得白癡不敢胡為,也隻吃了半盞。那邊有頓飯之時,他兩個腹中絞痛,隻聽轂轆轂轆三五陣腸鳴。腸鳴以後,那白癡忍不住,大小便齊流,唐僧也忍不住要往靜處解手。行者道:“師父啊,切莫出風地裡去。怕人子,一時冒了風,弄做個產後之疾。”那婆婆即取兩個淨桶來,教他兩個便利。斯須間,各行了幾遍,才覺住了疼痛,垂垂的銷了腫脹,化了那血團肉塊。那婆婆家又煎些白米粥與他補虛,八戒道:“婆婆,我的身籽實落,不消補虛。且燒些湯水與我洗個澡,卻好吃粥。”沙僧道:“哥哥,洗不得澡,坐月子的人弄了水漿致病。”八戒道:“我又未曾大生,擺佈隻是個小產,怕他怎的?洗洗兒潔淨。”端的那婆子燒些湯與他兩個淨了手腳。唐僧才吃兩盞兒粥湯,八戒就吃了十數碗,還隻要添。行者笑道:“夯貨!少吃些!莫弄做個沙包肚,不象模樣。”八戒道:“冇事!冇事!我又不是母豬,怕他做甚?”那家子端的又去清算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