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有人叫罵索馬,他按不住心中火發,急縱身躍浪翻波,跳將上來道:“是阿誰敢在這裡海口傷吾?”行者見了他,大吒一聲“休走!還我馬來!”輪著棍,劈臉就打。那條龍張牙舞爪來抓。他兩個在澗邊前這一場賭鬥,果是驍雄,但見那:龍舒利爪,猴舉金箍。阿誰須垂白玉線,這個服幌赤金燈。阿誰須下明珠噴彩霧,這個手中鐵棒舞暴風。阿誰是迷爺孃的業子,這個是欺天將的妖精。他兩個都因有難遭磨折,今要勝利各顯能。來交常常,戰罷多時,迴旋很久,那條龍力軟筋麻,不能抵敵,打一個回身,又攛於水內,深潛澗底,再不出頭,被猴王罵詈不斷,他也隻推耳聾。
行者道:“本日先從誰起?”眾揭諦道:“丁甲、功曹、伽藍輪次。我五方揭諦,惟金頭揭諦日夜不離擺佈。”行者道:“既如此,不當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將與日值功曹和眾揭諦保守著我師父。等老孫尋那澗中的孽龍,教他還我馬來。”眾神遵令。三藏才放下心,坐在石崖之上,叮嚀行者細心,行者道:“儘管寬解。”好猴王,束一束綿布直裰,撩起皋比裙子,揝著金箍鐵棒,抖擻精力,徑臨澗壑,半雲半霧的,在那水麵上,高叫道:“潑泥鰍,還我馬來!還我馬來!”
行者的眼乖,見他房簷下,有一條搭衣的繩索,走將去,一把扯斷,將馬腳繫住。
此去行有兩個月承平之路,相遇的都是些虜虜、回回,狼蟲豺狼。工夫敏捷,又值初春時候,但見山林錦翠色,草木發青芽;梅英落儘,柳眼初開。師徒們行玩春光,又見太陽西墜。三藏勒馬遙觀,山凹裡,有樓台影影,殿閣沉沉。三藏道:“悟空,你看那邊是甚麼去處?”行者昂首看了道:“不是殿宇,定是寺院。我們趕起些,那邊借宿去。”三藏欣然從之,放開龍馬,徑奔前來。
至次早,行者起來道:“師父,那廟祝老兒,昨晚許我們鞍轡,問他要,不要饒他。”說未了,隻見那老兒,果擎著一副鞍轡、襯屜韁籠之類,凡頓時統統用的,無不全備,放在廊下道:
“你又未曾問我姓甚名誰,我如何就說?”小龍道:“我未曾問你是那邊來的潑魔?你嚷道:‘管甚麼那邊不那邊,隻還我馬來!’何曾說出半個唐字!”菩薩道:“那猴頭,專倚自強,那肯獎飾彆人?今番前去,另有歸順的哩,若問時,先提起取經的字來,卻也不消勞心,天然拱伏。”行者歡樂領教。菩薩上前,把那小龍的項下明珠摘了,將楊柳枝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氣,喝聲叫“變!”那龍即變做他本來的馬匹毛片,又將言語叮嚀道:“你須用心了還業障,功成後,超出凡龍,還你個金身正果。”那小龍口銜著橫骨,心心領諾。菩薩教悟空領他去見三藏,“我回海上去也。”行者扯住菩薩不放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西方路這等崎嶇,保這個凡僧,幾時獲得?似這等多磨多折,老孫的性命也難全,如何成得甚麼功果!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菩薩道:“你當年未成人道,且肯經心修悟;你本日脫了天災,如何倒生怠惰?我門中以寂滅成真,須是要信心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