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將儘，百年天涯，聖慧帝想起她平生中最為驚心動魄的時候。

真正的落淚，是在毫不斷歇地奔馳了一天一夜以後，在西北的一處小驛站中，見到阿誰悄悄躺著的身影。

那一刻是她坐在朝陽殿的龍椅上，即將結束一個毫無新意的早朝。

百無聊賴地翻看動手邊的奏摺，她偶然般問：“漠北的戰事，不是說已經大獲全勝了麼？如何還不見兵馬班師？”

一旁捧著藥碗的歲喜將手一抖，瓷碗落在地上摔成幾瓣，濃黑的藥汁灑了一地，他轉過甚去掩麵抽泣。

仍舊是一身白衣，麵龐清雋的蘇如慕含笑望著她。

仍舊是那麼心細如絲，經心為她著想，但這一次，聖慧曉得，本身再也不能迴應他的體貼和珍惜。

深吸了口氣，她冷聲叮嚀：“給我備馬。”

恭王天然是指沈桐，他和聖慧大婚以後受封親王，封號就是“恭王”。

沈桐溫馨地看著她，似已完整規複了神態，眸中神采難辨。

頭上的汗滴滑落，太醫的聲音發顫：“回陛下，怕是非常凶惡。”

垂下眼睛，她悄悄點頭，一串淚珠卻跟著如許的行動無聲滑了下來：“沈哥哥，我來晚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聖慧的口氣差了起來：“恭王是自恃有功還是如何？路上能有甚麼天大的事情，遲誤了他的路程！”

禦駕一向在西北邊疆的這個小驛站中逗留了一月不足。

另有主帥負傷，她彷彿也早就曉得了，就在軍報傳來的當日，她粗粗掃過幾眼，看到得勝以後就冇有細想，至於那行“我軍主帥陣前為敵所傷”，她理所應本地覺得受傷的是某個大將，很快就拋到了腦後。

是了，如許的哀痛，必然是為了鶼鰈情深的皇夫。

聖慧不過是急怒攻心，冇過量久就醒了過來，倒是沈桐，直到當晚，環境還是非常危急，高燒不退，臉上模糊泛出青色。

驚濤駭浪彷彿在現在才傳到她的腦中，從某個不著名的遠方，一波波號令著撲來，冇有半晌停歇。

不是她即位為帝的那一日，太極殿上百官膜拜，三呼萬歲，禁城的金黃色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閃光，不能逼視。

而這一次，她底子冇有哭，她隻是咬著牙，用近乎凶惡的力量，壓住喉嚨裡又想要翻上來的甜腥味道。

聖慧還兀自對勁，以手支了下頜眯眼：徹夜沈哥哥冇甚麼事件，要如何騙他到禦花圃裡喝酒呢？

傳言中說，那一日聖慧帝自宮中放馬而出，蒙在麵紗後的天顏哀號不止，晶瑩的淚水打濕了帝王的錦衣，連同業的侍衛都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