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臻終究遷進了屢遭兵鋒的金華殿,雖已然補葺一新不見血光,但步入那片森然宮闕,他還是感到了一絲沉重。這座未央宮中最嚴肅堂皇的主殿,自漢以來,曆代立長安為都的帝王皆以此為寢,措置國政、殺伐定奪——它的前任仆人苻堅,便再次整整住了二十年。
自從那夜慕容永醉酒而歸,令他眼界大開兼之心癢嘴饞以來,他便處心積慮要再一次灌醉慕容永,可慕容永一貫律己甚嚴,從不放縱吃苦,加上前段停歇兵變慌亂非常,任臻的狡計頻頻受挫。此次可貴有了個光亮正大的藉口,便可勁兒地“賜酒”,冇多久就灌的慕容永麵色酡紅,暈暈沉沉。他曉得本身酒量淺,怕殿前失禮便不肯再飲,任臻眼一轉兒,當即改弦更張——鮮卑人頓時民族,諸將漢化未深,酒酣飯飽之際便都有些暈沉淘然,不拘禮節了,有嚮慕容衝阿諛敬酒的,他當即欣然舉杯,大肆嘉獎後隨即做力不能支荏弱無骨狀,歪著頭直拿眼風掃嚮慕容永:“朕不堪酒力,不知尚書令可否代飲?”
酒過三巡,殿中氛圍便活絡起來了,定了心的任臻便開端實施他先前所定的“大計”——所謂大計者,乃是灌醉硬如榆木盤石的慕容永。
任臻緩緩揮袖,握住扶手龍首:“平身!”內侍躬身將一爵貢酒奉上,任臻接過,遙遙一舉,沉聲道:“朕得長安,全賴諸君,此後逐鹿中原一統天下更須仰仗各位!朕,以此酒上告六合,下敬功臣,乾!”
他抬手平伸出去,文臣武將便敏捷地擺列開來,無聲地從中讓出一條道,任臻邁步其上,緩緩行過,在坐諸人無不屏息斂容,垂首默立——韓延段隨已除,慕容衝集權在握,何人再敢異色?
他一抹嘴,將空杯倒扣案上,沉聲道:“我替皇上飲,但求一醉!”這彷彿是這麼多日以來楊定第一次主動對慕容衝開口說話,但雙眼失焦,並未盯著慕容衝,茫茫然地掃視全場,他一揚手,豪放隧道:“另有誰要敬?!”在坐皆是胡族健兒,最服豪飲豪傑之輩,聞他放言“但求一醉”豈有不鎮靜的,因而都鼓譟出聲,一個接一個湧上來敬酒鬥酒,場麵頓時便有些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