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宏提袍跪下：“兒臣看不到千百年後的史乘，但是兒臣曉得父王即位二十年，無愧天下，無愧百姓，足矣！”

苻堅展開雙眼，剛毅的唇角抿著，已是一額盜汗。內侍扶他坐起，他喘了口氣，低頭看動手中所攥的染血戰報，將它緩緩折起，歸入懷中：“叮嚀下去，後宮免晚膳，為新平死難將士祈福禱告。”內侍低頭應了，又反覆了一次：“天王，洛陽公求見。”

苻堅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假的。慕容衝引你出戰是真。”

變故實在太快，統統人猝不及防，都瞠目結舌看著苻暉額上汨汨而下的幾道血跡。

“兒臣抓了幾個燕軍特工，一審便知。”

副將眼尖，一指那騎，對韓延道：“將軍！那定是苻暉！我等殺下去，活捉了他，是大功一件！”韓延咧嘴一笑，拍了那副將一記：“大功？和段隨一分為二後，算個甚麼大功？憑甚麼要我先衝下去殺敵，送個功績給他？段隨又不是我端莊主子！”一瞟劈麵山頭，嘲笑一聲：“你瞧，他也按兵不動，等我給他打衝鋒――呸！老子再不會那麼傻了！喪失我擔，功績你分！”

那些押糧燕兵似冇想到秦兵會在這個當口劫糧，不及抵擋便一鬨而散。苻暉駕馬來回縱橫，嘴裡喝道：“窮寇莫追，推了糧車撤回長安!”不料一名秦兵用力過猛，一不謹慎掀了糧車，內裡呼喇喇滾出乾茅草，酒罈子等物，苻暉內心一驚，跳上馬揭開罈子一聞，立時叫道：“火油――快撤！”然罷了經來不及了，隻聽咻咻數聲，幾道帶著火焰的箭矢破空而來，深深紮進那些糧車當中，淋了火油的茅草頓時竄起了沖天火焰，秦軍大駭，錯愕無措，而早得姚嵩叮嚀埋伏策應的韓延段隨二軍，占有了高地，分東西兩個方位居高臨下密密高壓下一波又一波的箭雨，竟似將秦軍兜進了口袋中肆意搏鬥，直殺到天氣將明未明，才稀有十騎護著一人向西突圍而去。

苻堅回到寢宮，夜不能寐，尚還在想慕容衝墾田屯糧之事――這究竟在蹊蹺，完整不似慕容衝會做的事――他那樣啞忍十年一擊致命的暴虐和過火，恨不得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千裡無人，六合萬物都為他陪葬，怎會按兵不動反去屯田？可見必是假的。可這麼做又有何目標？！他俄然睜眼，翻身而起，如果燕軍是用心透露糧道――他掀帳下床，奉養的內飾忙擁出去，苻堅急地一把拂開世人，向外走去：“宣苻暉！”內飾總管忙攔住他：“天王，宮中無變而夤夜宣召，隻怕民氣浮動！”苻堅住了腳，轉而叮嚀道：“命竇衝帶護龍衛去，把侯府給圍了，不準教一小我出入，苻暉要鬨，就讓他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