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在眾修士幾近要本能防備起來之前，才子旋舞，廣袖掩映，那明光抖擻的容顏，另有奇特的眼神，隨之時隱時現，本是挑逗民氣之舉，倒是減緩了打擊，壓力驟減之下，竟有人忍不住長歎口氣，一時候樓上樓下籲氣之聲不斷，蔚為壯觀。

“舉頭……西北浮雲！”

在多數人茫然不知其意之時，忽有人振臂而起，披袍束冠，倒是彭索，他今晚也在樓中，不知怎地，一雙金瞳，竟是發赤，幾有怒髮衝冠之勢。就此拔劍裂喉而歌，雲雷昂揚：

劍氣縱橫，劍意相激，樓中其他人等，皆是失容，不知這些劍修，究竟是發了甚麼瘋症。

陳龍川倒是無聲一笑，屈指彈劍，在錚鳴聲裡，降落而歌：

顯而易見，陳龍川在歌技上不如何樣，調門不清，嗓音沙啞，另有著微微的顫音，可那沙啞的餘聲，便像是莽莽風沙，傾落心底。

陳龍川獨坐在一麵之樓層，下方高台，玄裳飛舞，燈火暗淡，仍然仍舊。沉沉的暗中，在這一名的身外，遲疑環抱，將撲未撲，分外令人記得，這一名，即使是劍神仙物，卻猶在病痛當中。

之前還因為陳龍川傷勢牽動心神的諸修士，如遭當頭棒喝，神思為之一清，又很快墮入到那壘壘烏雲中去。

便如一道轟隆，驚醒沉夢，樓中凡是身屬論劍軒的劍修，都在昏蒙中驚起，近乎本能，拔劍相和，劍光如雪，鳴嘯滿樓：

真是有些魔怔了……他已如此，遑論其彆人等？便是同席的端木森丘，也是出了神，看著高台，舉杯都忘了飲下。

一念未絕，有雪亮光彩，扯破暗中！

餘慈長吸口氣，這一刻，有多少人，想到了正在不遠處翻滾的天劫？

“風雷怒，魚龍慘。”

當舞娘儘情跳蕩，他們也隨之躍躍欲動；當舞娘沉伏靜止，他們也為之屏氣寧聲；而當舞娘身姿傾斜，人們乃至都生出這樓、這城、這大地都傾斜疇昔的感受。

高台被騙然不是當真起了一片烏雲，而是舞者衣裳、裙裙及廣袖、青絲等，飛揚鋪展，覺得其形。

四壁燈火搖擺，昏明瓜代，便如大風吹卷，風雨欲來。

正因如此，世人的感受都隨之扭曲。

便連陳龍川……也不例外？

諸百途讚歎道：“這便是……”

餘慈目瞪口呆之餘，聽得身邊諸百途喃喃道：“是稼軒詞……當年稼軒、龍川唱和之景，當如此乎？”

但是更寶貴的是，烏雲中那傾壓萬方，壘壘如堅城的闊大之意，能在侷促的樓台之間閃現，若非在光芒、空間的掌控上，已臻至登峰造極的境地，無窮收攏了觀眾的感知邊界，焉能獲得如此驚人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