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頭大馬之上,齊天睿已是一臉水珠,幸虧有帽子不至於太狼狽,身上倒是遮不是,不遮也不是,冇覺出三叔說的男人氣勢隻感覺濕漉漉的實在不適合,便這路人毫無諱飾的笑聲傳進耳朵裡,也一時胡亂辯白不出是誇還是損:他這模樣是不是不及山西福昌源那胖老頭子看著結壯?莫不要礙著買賣了?
江南冬雨,綿綿不住,一旦扯開了頭,淅淅瀝瀝,晴日也是水霧朦朦,油傘遮不去,人如那水中的蓮蓬朵兒老是沾著一身水汽,濕漉漉的。
……
老祖宗臥病,要親眼看著孫兒結婚,再冇有比這更當緊更堂皇的來由。大老爺齊允壽親筆手劄寫給粼裡寧家,本來阮夫人和閔夫人都覺著半月前將將下了聘,此次隻不過是重議穀旦,不必再備禮。三老爺齊允年卻道:三日以內就要結婚,親家定是措手不及,我們理應賠罪,並當下點了齊天睿:此番就你來購置。齊天睿點頭應下,預備的時候頗費了心機,有叔父的話又隔著葉從夕,這禮輕不得更重不得,兩隻大紅的禮箱掛了雙喜,裡頭是酒、茶、兩張皮子並幾匹上等的綢緞,次日又往粼裡親身登門。
出門上馬往回趕,偶然中瞧見夜空裡竟然遠遠地亮了幾顆星星,齊天睿暗光榮,好歹明兒給個好天,不說威風莫讓他在頓時被雨淋得狼狽就是好的。豈料這天隻悄悄兒地晴了一夜,隆明兒的時候又滴滴答答下了起來。站在窗前一夜未眠的閔夫人撚著佛珠,慘白的臉龐微微露笑,這就是了,新婦逢不得好氣候,是非不竭非賢能。
喜樂又起,這一回換了笙管,不似那邊走邊奏的粗暴吵嚷,喜慶且不失律調,非常應景。出了正廳,擁上來一大群人,多是來道賀的親朋老友,亦有陪著熱烈的家下人,熙熙攘攘地一起把新人往洞房送。
正堂之上,齊天睿大禮叩拜老泰山,目睹堂上又添了那玻璃花屏和一應華貴的安排,都麗堂皇。禮官在堂外台階上拖長了音大聲宣唱禮單,寧家大門裡裡外外擁堵的人頭便不時傳出“嘖嘖”讚歎之聲。
商討結婚事,寧家留他用飯,齊天睿原是想多留一刻,想著也許能見著那丫頭,等不及洞房花燭就想瞧瞧這費事的泉源究竟是個甚麼模樣,又轉念才覺本身愚了,不管常日如何不束縛,本日斷不會讓新人相見,隻得斷了動機,見禮告彆。
擺佈一個小丫環、一個喜娘攙扶著,鳳冠霞帔極昌大,看不出身型如何,朦朦細雨當中隻感覺一簇開了花的火紅緩緩挪來。齊天睿遠遠瞧著,不知怎的內心頭生出些非常來,本來從未想過結婚,現在倒忽地覺著媳婦二字清楚起來,如何的都與這扛著行頭磨磨蹭蹭的模樣渾不相乾,悄悄舒了口氣:幸虧有約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