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來到西院謹仁堂,二門已經開了,一眼瞧見映在正房窗上亮堂堂的燈光,綿月內心格登一下。禮佛時候早,府裡這個鐘點連打掃的婆子們都還冇起來,平常那房中也不過是點一兩盞小燭為閔夫人修早課,身邊服侍也隻要丫頭梧桐,可今兒五間正堂這麼亮,難不成是出了甚麼事?再看女人的神采,清楚也是覺出了非常,裙腳翩翩,腳下忽地飛了起來,人輕飄飄地就脫出她的手臂往前去了,綿月不及細揣摩也從速小跑了跟上。
“背會幾句禪語就敢傳給小兒來實際,殊不知正念方得正語,歪心邪事,你們這點子手腕俗之不恥,更況佛的功德與事理?每日裡我苦口婆心於你的教誨,也都丟到狗肚子去了!”
“哼,”閔夫人嘲笑,“信口言來,真真是虔誠!你看看你抄的經文!”
“養心戒躁,好生練了,如果寫字再手顫耍滑,我決不饒你!”
閔夫人這一大夙起肝火旺怒,現在口乾舌燥,瞧著那一處景色更覺火上澆油,“心魔不戒如何侍佛!彥媽媽,讓她長長記性!”
在門外倉促脫了大氅,莞初略定了定神挑起簾子。佛龕前的早香已經燃過一半,侍弄香油的竟是彥媽媽,莞初悄悄走疇昔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
想來又是有雲,黑漆漆的五更天墨汁普通,一丁點兒的亮都不見。進了臘月,夜寒越甚,花圃子裡四周冇有遮攔,風呼呼的,帶了枯枝的響動詭異得四下翻滾,讓莞初想起那年在山東一個小村裡,年三十早晨的風厲鬼普通呼號,比那惡吼吼的驅年炮仗還要凶悍。
聽女人應下,綿月冇再吱聲。昨兒夜裡返來的時候已是敲了半夜,上高低下隻要上夜的燈和一壺溫吞吞的茶水候著她們。那碗酪子是夜宵剩下的,卻並非是女人的宵夜,隻傳聞是樓下大丫頭水桃病了,廚房特地做了送過來,吃不了擱下的。綿月悄悄兒藏了,纔有了今兒夙起的吃食。
“你倒不必跪了。”
莞初越低了頭,胖鼓鼓的左手握了袖子,騰脫手腕子利利索索地對於這一碗油丁兒,盯得久了,滿眼隻要小小的滾珠,細姨星似地忽閃忽閃的。不能用力,莞初悄悄屏了口氣,那力道漸漸移上來,從指尖到手臂,筷頭脫了外力公然安閒,與那小珠兒粘在了一起,“托”著一顆漸漸從油裡挑了出來,謹慎翼翼,叮一聲落進瓷碟裡。
任是這廂火上梁,那佛龕前的人還是眉清目秀,安溫馨靜,一身上放佛罩了金鐘罩,劈臉蓋臉的怒喝竟似小風拂袖、觸她不得,莫說痛哭慚愧,就連一句“太慨氣怒,莞初知錯了。”都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