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垂楊柳[第1頁/共7頁]
我昂首,就瞥見我的初戀向我走過來。她穿了一件粉色的小褂,紅色的裙子,玄色的布鞋,頭髮散開,解下來的玄色髮帶鬆鬆地套在左手腕上。看到她的時候,一隻無形的小手敲擊著我的心臟,語氣果斷地號令道:“感喟吧。”我因而長歎一聲,四周的楊柳開端依依,雨雪開端霏霏,我伸脫手去,她的腰像楊柳一樣纖細而柔嫩。
“上麵畫的是四時。”她說。
“我會做。”
她在我懷裡,彷彿是一把琴。我固然五音不全,不識五線譜,但是我的手指苗條,小指和拇指之間的展距大於三十厘米,是操琴的好料。我的手指落下彈起,遵循她的要求尋覓,像是流水在尋覓岩石的裂縫。
給我時候,讓我能做你的女孩。
“瞎講。你是學醫的,你曉得不曉得女人那裡老得最慢?”
好久今後,我才認識到垂楊柳這個地名充滿詩意,彷彿“點絳唇”、“醉花陰”之類的詞牌。寫完一篇文章,落款標上“某年某月於垂楊柳,達成斯竟”,很旖旎的感受。但是阿誰處所冇有多少楊樹,也冇有多少柳樹。我地點的小學每年春季植樹節,都會逼迫門生們在黌舍門前挖坑種樹。我們在黌舍門前追打玩耍,對著樹練習少林工夫,那些樹冇有一棵能活下來,因而我們第二年挖坑再種。有些楊樹,長了一身叫楊喇子的蟲子,沾在皮膚上就是又紅又腫的印子。以是這些為數未幾的楊樹,惡霸一樣橫行鄉裡,傲視處所,冇人敢近身。夏天,楊樹上趴滿了知了,太陽一灑下來,就扯著脖子喊“伏天”,彷彿誰不曉得一樣。有些柳樹,冇水可依,在陰涼的處所曲著,葉子枯黃,枝條龐雜,彷彿冇睡醒的大媽蓬了頭收回來,瞧著誰都不紮眼,清清嗓子籌辦罵街。樓群間多的是榆樹和槐樹,樹上長滿了叫“吊死鬼”的綠肉蟲子。枝葉上拉出長長的綠絲,密密麻麻的像張簾子,每根綠絲上麵,都墜著一個綠肉“吊死鬼”。無數小販在街上擺著小攤,和大媽老嬸兩分一毛地爭辯代價,在秤上缺斤短兩。他們的頭髮,枝條般龐雜,指甲縫裡長年有均勻濃厚的黑泥,冇有買賣的時候,太陽灑下來,他們肆無顧忌地諦視過往女人的酥胸大腿,一尺長的西瓜刀在手上閒逛,癡想本身或許有一天也能成為惡霸,橫行鄉裡,傲視處所。“五一”、“十一”、亞運會之類的來了,他們被以為有礙市容,十足趕到樓群裡,和“吊死鬼”們在一起出冇。總之,阿誰處所本身冇有任何詩意,毫不會讓人想起“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毫不會讓人想起如果有楊柳一樣依依的女人,能夠伸手攬住她楊柳一樣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