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塵沉默半晌，睜眼開望著那一口潭水，伸脫手在安靜的水麵上輕撩，但是除了指尖傳來的冰冷與潮濕，它就像是淺顯的水一樣，而他剛纔親眼所見，不過是一種胡想。

“唉”朱慕昭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將手放在景塵肩上，溫聲道：“你僅說對一半，聖大將你送往正一道，不但因為你是大安禍子，也因你是麓月公主的孩子，是皇室血脈，是他的親甥兒。”

他因而狠心，和她割袍斷義，用那些冠冕堂皇的來由，去諱飾他真正的害怕，他是大安禍子，倘若因為一時私交，乃至於擔擱了國運，那聖上得知原委，必不會放過她。

“厥後我師妹水筠進京，一說是為應劫出世，我卻發覺到她是受了師命，特地在我身邊監督，被我幾次摸索，她纔將‘大安禍子’的內幕奉告與我，我才確證其事――不是我一人要尋破命人，大安皇室亦要尋破命人。”

朱慕昭眼中亮起一抹憂色：“是男是女，可曾見過？”

朱慕昭微微一愣，隨即收斂起下巴，麵色寂然道：“你是從何得知這些？”

景塵瞳孔縮緊，不成置信地看著朱暮昭，試圖從他臉上辯白出真假――曾經令他謹慎翼翼的警告，本來是一個謊話？

朱慕昭轉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如果女子，便要你與她共結連理，隻要誕下子孫後代，命數自破，能夠無憂矣。”

聽這一席自白，朱慕昭手掌攢動，看著景塵同影象中那人類似的麵孔，恍忽間，如又看到阿誰風淡雲輕的男人，輕聲道：“你同你爹一樣，看似胡塗，心中卻比誰都清楚。”

景塵眼神一暗，眉間泄漏了點點苦澀，父母早逝，他被師門扶養成人，懂事起就被各種非常的目光包抄，幼年時的孤傲與不甘，都被沉重的恩德所袒護，痛不能悲，喜不能樂，哀不能怨，怒不能嗔，不時候刻服膺取他的命數。可到頭來，扶養他的師門長輩更看重的是他的身份，心疼他的孃舅是為了國運，就連他為母殉情的父親，也能夠並不在乎他的死活。

景塵腦中一片空缺，靈魂出竅普通，心中萬物是虛，唯有麵前敞亮的波紋，一圈、一圈......一道恍惚的人影，浮出水麵。

當日師妹為了逼迫他斬情絲，不吝將“大安禍子”的本相奉告他，令他擇選，恰是看破他的心機，要他斷了那份癡念。

“不必了，是我熟諳的人。”

景塵一動不動地凝睇著麵前的一口幽潭，朱慕昭就立在他身側，神情凝重，不時抬頭望一眼，背在身後的手把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