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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忍著哀思的一聲低喚,“鬼怪”的麵龐閃現在燭光下――泛著淚光的雙眸、病態慘白的臉頰、絳色的唇……本來覆蓋在臉上的血漬汙垢、已然被溪水激流衝淨了,一眼便能叫人認出,這個半夜進入老丁頭的小板屋裡的“鬼怪”身影,可不就是丁小郎麼!
覓著拖曳陳跡走出門外,繞村道持續查探了幾家農舍,一無所獲的他,獨自去了村溪邊兒,腳上的草鞋早就磨爛了丟了,赤腳走這一起,腳上沾滿了泥濘。
劫後餘生,本來的村野小子,彷彿俄然間變了小我似的,周身的氣味都有些分歧平常了……
獨安閒小板屋裡待了半晌,將那雙布鞋揣入衣衿裡頭,秉燭四下裡照了照――與村裡其他農家屋舍一樣,這間小板屋裡也留有外人突入的陳跡,板凳歪倒在牆角,從地上兩道長長拖曳的陳跡上來看,清楚是有人從小板屋裡帶走了一些東西,彷彿是體積頗大且頗重的物件,重物拖曳的陳跡從屋子裡一向延長到門外頭。
幽掩的睫簾輕啟,坐於“合葬穴”上冥思狀的少年抬眼望向拎燈而來的人,那人並非留守在村尾的士卒,而是一個抓髻丫頭,穿在身上的紫衣,雖不是姚紅的亮紫色,卻也淡如紫丁香,含苞待放。
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自個身上的傷怎會自愈?
繞過村溪,走向埋骨葬屍的那塊田裡,他哈腰撿起了田埂上落著的一把鋤頭,拎在手裡,一步步地靠近“合葬穴”……
他想不明白,也得空細想,醒來後規複些體力,就單獨往村莊裡趕,挑著無人走過的隱蔽途徑,荒涼之處連野獸的萍蹤都尋覓不到,卻也錯過了寧然派來尋他的人,直到深夜子時,纔回到村莊裡,回到了阿爹與他一同住過的這間小板屋。
“小妹!”少年含笑輕喚,喚得那抓髻丫頭胡蝶般的飛撲過來,在他麵前站定,定睛細心看他,忽兒俏生生一笑:“可巧,村裡餘下你一人,山莊也餘下我一人,咱倆也算是命大!”
曆劫不死,冥冥當中自有天意!――老天爺讓他們活下來,那他們就是榮幸的,而有些人恐怕就冇那麼榮幸了……
腳步聲猝然響起,人影晃現,從村尾竟又來了一人,手中拎有燈籠,一點光焰飄忽,照向村溪邊那塊田裡的“合葬穴”,看到墳穴上的封土又似被翻動過,泥塊碎土疏鬆寥落,一個少年正坐在“合葬穴”上,星眸微闔,烏黑長髮率性束起,髮梢絲絲縷縷飄盪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