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去身上氅衣,暴露裡頭的曳撒,周元笙凝目看了一遭,便感覺他年來彷彿又長高了一些,愈發顯得寬肩細腰,渾身勁道。他本來有副極精美的身板,就是裹在厚厚的衣裳裡亦值當盯上好久,何況目下是這一身精乾扮相,更叫人一時半刻也離不開眼。
十指相扣,凝眸相望,李錫琮揚起唇角,輕巧一笑道,“阿笙,多謝你。”很久,再度開口道,“偶然候我會想,你或許從冇愛過我,倒是在內心恨著我。倘若我立時死了,或許便能在你的影象裡長生不老,或許反倒好過我們不明以是的相伴終老。”
接連幾日陰霾覆蓋,天氣好輕易放了晴。窗外自有夏季暖陽,朔風不急不緩拂過院中枯枝,在窗欞上映下一行歪傾斜斜的剪影。
她聽著他的話,手指順勢在貳心口畫著圈,繼而悄悄一點,道,“容我數數,這裡頭裝了有江山,有社稷,有你的跟隨者,有太嬪娘娘,有……可不是夠多了,確切冇有阿誰不幸女子的位置。”
他輕哼了一聲,語氣固執且篤定,“我親口承認過的,你該記著。我不會拿如許的事隨便答允。”
周元笙想起那日他認下那句問話時的神情,雖經幾番掙紮,終究確有一份沉寂的安然,心頭已掠上一絲高興。卻不料轉首間,俄然瞥見身邊幾案上放著的一盞羹湯,那樣熟諳的色彩,熟諳的氣味,雖已涼透,不免還是令她感覺一陣惡寒。
她看了一刻,不由點頭讚道,“如何俄然寫得如許好了?”李錫琮凝眉不滿道,“向來如此,何談俄然?”她不免笑道,“是是,本來就好,隻是本日借了幾分酒意,便是更增豪氣,是以寫得愈發好了。不過你此人酒量彷彿是冇底的,也不至喝了幾杯便如此暢意罷?”
李錫琮笑了笑,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看,一麵略為正色道,“如何,你就那麼不信,我會為你衝冠一怒?”
周元笙心下獵奇,亦近前去看,隻見他臨的是一副楊凝式的韭花帖,原書略帶行體,蕭散有致,他卻一改筆鋒肆意遊走,其意更近草書,倒也更添狂放之趣。
他的神情如常,聲音如常,但是清楚透著一抹冇法忽視,令人悵惘的哀痛,周元笙隻覺心中一慟,瞬息間便有無數辯駁的話語湧到嘴邊,倒是還未出聲,已聽得他疏懶的笑了起來,“但是已不能夠了,我即便死了,你也會是亂臣賊子之妻,必定不會有好了局。阿笙,委曲你了,這平生都要和我綁在一起,榮辱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