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一乘小轎載著周元笙主仆去往京中禪寺祈福,因是臘八時節,京師朱紫多有在古刹前發願佈施者,倒把那常日裡清幽的禪寺堵得水泄不通。周元笙自廟門後下轎,頭戴帷幔,逶迤而入寺中禪房,先於此處做一番休整。
那公子想了想,悄悄點頭,隨掌櫃穿過人群,移步去了後堂。推開房門,隻見一人負手背對,身姿矗立。回顧相顧,恰是那薛家二郎君,薛崢。
周元笙擺在幾案上的手悄悄一抖,淡笑道,“不錯,我幾乎忘了,當年外祖父之事。”
流言傳播的速率老是比端莊事要快上一程。何況正值年節,藉著大家走親探友,閒談漫語之時,那關乎寄養於姑蘇公主府上的周氏長女――懷據顯赫命格,不日將入主東宮的談吐,已是京師人儘皆知。
薛崢微微一笑,還是無言以對。周元笙幾近屏住呼吸,望著他,道,“統統相乾之人,我儘數問過了,餘下你我二人。我現在並無他想,唯有四字可表,便是,心如蒲草。”頓了頓,緩緩展頤道,“君心如何,還望相告。”
她語笑嫣然,展眉莞爾,姿容極儘嬌媚,眼波流轉間似含奚笑,似帶嬌嗔。如此明豔,如此活潑,薛崢卻隻感覺肉痛如絞,鼻中模糊泛著酸楚,半晌垂首,輕聲道,“我對不住你,你隻怨怪我一小我就是。我……是我冇有勇氣,是我負了你。”
很久沉默,房內溫馨得能夠聽獲得薛崢從清淺到沉重,再到極力壓抑的呼吸聲。周元笙眼望著薛崢緩緩抬首,牽動嘴角,暴露一記暗澹笑容,安靜答覆,“阿笙,我是河東薛氏後輩。”
但是局勢相乾人等倒是齊齊失聲,周府毫無動靜,姑蘇薛氏毫無動靜,宮中帝後亦毫無動靜,本來要提上日程的儲妃人選之議,已悄悄被新年宮宴和隨後將至的春闈大比替代,變成了無人問津,無人敢碰觸的話題。
薛崢依言就坐,垂目很久,隻聽周元笙問道,“外祖母安好?母親安好?孃舅舅母安好?”貳心中便即一痛,緩緩點頭,“都好。”周元笙又道,“母親籌算何日返京?”薛崢遲疑一刻,應道,“總須過了新年,纔好上京向帝後告彆。”
周元笙笑得一笑,搖首道,“我怪你做甚麼,你不過是更愛本身一些,本就無可厚非,我們還不都是一樣。”見薛崢神采愈發痛苦,不由嗤笑道,“你大可放心,我還不至一蹶不振,左不過此生無人敢娶。我另有充足財力,且揹負一身盛名,足以在天下人麵前奪目安閒的活著!就是不嫁人,莫非我的人生就完了?隻怕還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