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敘了半日話,周元笙自發再擔擱不得,隻得再三告彆,臨上車時,回顧望了一眼自小發展居住的府邸,卻也隻望得見延綿的鬥角與飛簷,內裡的人與事,俱都被諱飾在那層層重門以後了。
仆婦將周元笙引至舫中一側配房內,自去預備茶點之物,彩鴛奉侍周元笙盥洗淨麵,因問午餐可有想用之物。
周元笙的心倏然一跳,下認識地透過窗欞望向外頭,岑岑碧水在腳下翻湧起乳紅色的浪花,頭頂是與那碧水脈脈相對的,一樣青如春山普通的天涯,這是亭亭春日裡的好風景,卻冇有那陳腐詩句中描畫的風雨如晦,那麼她於現在得見心中所唸的故交,是否也該道一句,雲胡不喜?
薛崢不覺莞爾,半晌方點頭歎道,“我美意相送,又站了這半日,陪著謹慎,陪著笑容,你卻連坐都不賜我一個。可知你見了我,是不歡暢的了。”
周元笙回過神,一時並未言語,過得一會,似很有興趣的笑道,“你猜猜看。”
薛崢點頭道,“那我亦可算作一個故交,或是一個親人,於這蒼茫煙水間,遇見久彆相逢的故交,莫非不該欣喜麼?”說著,便趨前兩步,在那床邊坐了,倒是隻坐了將將一隅,且離周元笙很有一段間隔。
周元笙吃了一驚,禁不住低低輕呼了一道,半晌又穩住心神,隻是似笑非笑,慢悠悠隧道,“你如何來了?莫非你現在不是該在揚州聽講學麼?”
彩鴛不料她俄然有此一問,細心盯著她瞧了半晌,點頭道,“比疇前更像了,女人這幾年下來是越長越像郡主,聽公主府裡的老嬤嬤們提及來,郡主當日可有國朝第一美人的獎飾呢。”
彩鴛承諾著,自去後廚叮嚀她的話。周元笙歪在繡床之上,隻感覺微微有些眩暈,乾脆閉起雙目假寐一陣。
那林氏一向相送到府門處,周元笙登車前,又回身對林氏拜倒,道,“阿笙多謝舅母這些年照拂,舅母待我有如親女,此番恩典阿笙銘記在心。還望舅母多保重身材,切勿以阿笙為念。”
說話間,車已行至船埠。周元笙扶了彩鴛、綵鸞的部下得車來,映入眼的便是開闊的運河水麵和河上來往的各色船隻,前頭仆婦一起引著,將她帶至一艘三層畫舫之上。公主府派來護送之人至此也完成了任務,站在岸上立足張望,目睹船工起航,那畫舫垂垂離岸,向著都中金陵的方向緩緩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