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過年倪家老先生老太太也來的,老兩口住南市,一貫以來幾個後代裡輪著過年,本年按例也早早過來了,帶來兩提曬得硬邦邦的臘味和一罈醃菜,都是老太太便宜的。這倪老太太講一口老式上海話,一身筋骨儘是老城廂婦人的勤巧,一來就號召俞媽摶粉製起了年糕,各色百般的花頭筋,自吃之餘還做了好些給倪先生送人。那天蘇佑玲在等煤爐上衝湯婆子的水,同倪老太太聊了會兒,老太太悲憫,當即就執意要給她做兩條姑蘇的桂花豬油糖年糕,叫蘇佑玲煞是打動。
彷彿女孩子到了某個年紀都愛好跳舞,就如初春到臨之際,人們心中已不成停止萌收回的希冀一樣。她也在深夜的街頭拉著連生的手踮足翩然,夜風吹動她的裙裾,她笑靨如春。他隻一向在笑著,任由她玩弄他的手臂,在他手裡嬉鬨――那恰是大年夜。
樓下灶披間裡是前樓的住戶在炒瓜子,鍋鏟鬨猛的翻炒聲裡,燃燒的柴爿煤球和熟瓜子異化成一股焦茫茫的香氣暖烘烘滿盈上來,她聽到他在樓下同他們說話的,聊了有一刻才上樓來,拿上來申報紙包的一包瓜子,剛出鍋,倒恰好帶去看電影吃。“咦,你明天倒快的……”他笑看著她,有些訝異,想必他方纔是成心在樓下同人家說話等她打扮打扮的,她不由得惱然翻了他一眼,“走吧,走吧!”氣咻咻推他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