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恍忽了一下，一刹時腦中閃過很多事，最後定了放心神，點頭說：“是，她必然會來的。”

裴家絲竹絃樂之聲不竭，全部物華彷彿都沉浸在一派溫軟柔媚高興平和當中。雲卿站在窗邊隔著紗窗往外看，青灰的磚瓦在夜色裡變成鬼怪般的黑，近處深色的樹影，和天涯淡色的星子，讓全部物華城俄然覆蓋上一層昏黃且陌生的氤氳薄霧。雲卿極目遠眺，遠處的沁河水安好悠遠，河上悄悄停靠著幾艘精美華麗的畫舫，岸邊的茶館酒坊掛起燦若流火的燈籠，襯托出一派亂世光輝。

過分喧鬨中，竟然已經戌時二刻了。

蔣婉冷眼看著那茶，並不伸手去接，而是款款挪步，傲岸中帶著謹慎的算計，無聲無息繞到雲卿身後，在她頸間嗬氣如蘭輕念：

“哦？”蔣婉文雅地接過茶水，低頭看了看一旁陳舊的紫砂茶壺，晃了晃手中茶杯，並無喝下去的意義，隻是道，“說說看。”

蔣婉冷哼一聲跨過門檻，順手關上了門，夾起一陣小風吹得蠟燭忽閃忽閃。蔣婉一眼將房中看儘，往前走了幾步，才忽覺雲卿方纔那話不對，她站定在屋子正中心，一雙眼睛神采未名，冷冷看著雲卿端了茶站起來，笑盈盈回身看向她。

“外頭那盞燈從未如許亮過，”雲卿怔了一瞬，沉著下來，持續穩坐如山悠然煮起茶來，淡淡說，“許是曉得來的是高朋，將蔣大蜜斯你的影子，照得格外清楚。”

“很輕易啊，”雲卿輕笑，說，“每小我麵前總會同時有好幾條路，會因為分歧的啟事，帶人去分歧的處所。就拿我來講，如果我想陪我姑姑，那麼我現在應當在嵐園；如果我想上香祈福，那麼我現在應當在東山香岩寺；如果我想懷想疇昔蔣大蜜斯給我那一巴掌的恩情，那麼我現在應當在城東地藏王菩薩廟；如果我想痛恨蔣寬趁火打劫欺詐去了我姑姑，我應當在城西某處。但是今晚我隻想比及蔣大蜜斯，以是我現在在蘇記。那麼蔣大蜜斯你，麵前能有幾條路呢？蔣家麼？回蔣家做甚麼呢，讓眾弟妹看著，戔戔葉家一個二蜜斯嫁人便是如此的陣仗，而他們引覺得傲的長姊卻隻能委身做妾？慕家麼？上有大房胞弟結婚東風對勁，下有新婦即將進門新人換舊人，又是婆母親身做的保山，可要你如何歸去呢？茶莊麼？裴葉兩族聯婚，慕家與嵐園又將結秦晉之好，隻剩一個蔣家該何去何從？是要恨本身不能保護蔣家，還是要恨幾個弟弟怎不爭氣？可惜了，三處最慣去的處所，竟都不能去。無路可走、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