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娥的腿站起時還是痠軟有力，不知是不是因為跪的時候太久。緩緩捱到那一片錦帛中間，俯身哈腰，卻連手臂亦是痠軟有力。舒娥幾近是跪著纔將那片錦帛拾起，上好的錦緞碰到皮膚亦有涼意，而內裡精美的刺繡被握在手中，竟也有幾分粗糙之意，或許是因為刺繡裡用了金絲銀線的原因。

這一日的幾次，舒娥心中的各種驚懼，疑慮，慚愧，痛苦，哀痛，皆已經達到極致。舒娥隻是怔怔地跪著，冇有起家，亦冇有說出恭送太後如許的話。

那麼既然如此，結局畢竟還是一樣的，還是要進宮，還是要遇見皇上的。

舒娥握著錦帛怔怔入迷，身後的正門前俄然傳來了短促的腳步聲。

太後的目光乾澀而迷離，雖投射在舒娥地點的位置，倒是循著舒娥的聲音細細看了好長時候，才發明瞭跪在地上的舒娥。

緊接著太後的手悄悄一鬆，那錦帛便如同一隻斑紋五彩殘暴的金蝶，無聲無息從太後指尖垂垂落下。錦帛的質地那樣輕柔垂墜，但是落地前的那一瞬，舒娥卻還是聽到了感喟似的輕響。

如果進宮算是錯，遇見皇上，算不算是，錯上加錯？而本身此時，又真的為遇見了皇上而悔怨麼？

太後茫然的模樣讓舒娥又心驚，又肉痛，兩行熱淚忍不住流下，卻忍住了抽泣壓抑著聲音說道：“娘娘，舒娥知罪，請娘娘懲罰。隻求娘娘，不要再活力了。”

太後緩緩點了點頭，說道：“哀家不活力，冇有活力。我隻是怨我本身。”這聲音安靜地躊躇暮秋的一潭沉沉碧水，冇有東風拂動的細細波紋，冇有夏雨激起的圈圈波瀾，冇有冬雪溶入的點點波紋，有的隻是無窮的沉寂。

“不要對誰提及。”太後的聲音輕得彷彿是一聲微小的感喟，讓舒娥聽過了聽到了結仍感到質疑。

舒娥忍不住眼眶一陣發熱，失聲叫道：“娘娘……”

太後略略點頭，看著舒娥的模樣還是有多少茫然，好久，方纔恍然驚覺似的說道：“舒娥，你如何跪著？”

舒娥怔怔地看著太後有些枯瘦的手微微顫抖著從紅顏手中接過了那幅錦帛，怔怔地看著太後深沉如海的目光從旨意的每一個字上掃過。

這類衰老的感受如此清楚，乃至於連她鬢角的頭髮，都在這半晌之間更加發白了。而更加了了的，是太後的雙眼，眼中那樣帶著沉沉死寂的目光，讓她看起來衰老得如同一口乾枯多年的枯井。

看著太後身著靛藍色銀線菊紋錦緞衣衫的背影被門口照進的光芒勾畫得格外孤寂和苦楚，舒娥亦不由得軟軟頹廢下去，扶著身邊的椅子，倒是有力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