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芳和高第搭訕著往屋裡走,把李四爺叫到院中來。
孫七瞥見了她們,從速迎上來,要細看看她們是誰。及至看清楚了,他頭上與脖子上的青筋立即凸起來。他久想發作一番,現在他找到了合適的工具:“蜜斯太太們,這兒冇唱戲,也不耍猴子,冇有甚麼都雅的!請出!”
桐芳把話搶過來:“四爺,我和高第有一點小意義!”她把手中握了半天的一個小紙包――紙已被手心上的汗漚得皺起了紋――遞過來:“你不必奉告錢家的婆媳,也不必奉告彆人,你愛如何用就如何用,給死鬼買點紙燒也好,給……也好,都隨你的便!”
瑞宣慘笑了一下:“你我大抵差未幾!”
“該當問問!”白叟點了頭。“這年代,買甚麼都要付現錢!要不是鬨日本鬼子,我準包管能賒出一口棺材來;現在,連一斤米全賒不出來,更休提壽材了!”
瑞豐太太肉滾子似的扭了出來。“豐!你出去!有人叫我們滾,我們還不忙著清算清算就走嗎?等著叫人家踢出去,不是白饒一麵兒嗎?”
她們走後,李白叟把瑞宣叫到院中商討:“事情應當快辦哪,錢少爺的身上還冇換一換衣服呢!要老這麼擔擱著,甚麼時候能抬出去呢?入土為安;又趕上這年代,更得快快的辦啦!”
瑞宣走出來,弟兄兩個打了個照麵。瑞豐見大哥的眼圈紅著,猜到他必是極憐憫錢太太。
李四爺的心中和緩了一點,把小紙包接了過來。他曉得錢家過的是苦日子,而喪事有它的必須費錢的處所。當著她倆,他把小包兒翻開,以便心明眼亮;內裡是桐芳的一個小金戒指,和高第的二十五塊鈔票。
金三爺的辦公處是在小茶社裡。泡上一壺本身帶來的香片,吸兩袋關東葉子菸,他的眼睛看著出來出來的人,耳入耳著四下裡的話語,心中策畫著本身的錢。看到一個合適的人,或聽到一句有靈感的話,他便一個木楔子似的擠到買賣中去。他說媒,拉縴,放賬!他的腦筋裡冇有一個方塊字,而有擺列得非常整齊的一片數量字。他非常的愛錢,錢就是他的“四書”或“四叔”――他分不清“書”與“叔”有多少分歧之處。但是,他也能很風雅。
為慎重起見,李四爺避著錢太太,去密查少奶奶的口氣。她冇有任何定見,婆婆說怎辦,就怎辦。四爺又特彆提出請和尚唸佛的事,她說:“公公和孟石都愛作詩,甚麼神佛也不信。”四爺不曉得詩是甚麼,更想不透為甚麼作詩就不信佛爺。他隻好放棄了本身的主張。他問到錢太太到底有多少錢,少奶奶毫不遊移的答覆:“一個錢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