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的正中，擺著一個大龕台，龕台的上方擺著一尊木雕人像。此人像席坐，與真人同高，左手捏著一根拂塵，平放腿上，右手掐起一個指決，豎置腹前，身上油漆雖已掉落，但仍能看出是一襲黃色道袍，腮鬢之髯垂襟，長鬚落胸，慈眉善目不知如何雕鏤，及至本日還是栩栩如生，頭頂上如繼老頭普通，隻紮了個道髻，卻不戴道冠。

半晌以後，世人集於院外。

少年見他又答覆平常，與方纔判若兩人，嘖嘖稱奇之間，心中不知該喜該悲，因而隻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好！回家！”

宿平點了點頭，一老一少，排闥而入，日光同時撲門而灑。

伊婷微羞道：“這類事，你小孩子天然不會明白了！不說了、不說了！”

宿平道：“繼爺爺，你怎地不聽戲了？”

……

“……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帥。靜則生慧，動則成昏。欣迷幻景當中，唯言實是；甘宴有為以內，誰悟虛非？心識癲癡……”②

一濁頭也不回地坐在馬背，馬蹄輕踢，踱步拜彆。

宿平回道：“姐姐要甚麼曲子？”

周真明道：“就是前麵‘九真觀’的掌觀。”

伊婷眼中閃過奇特之色：“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倒也懂民氣機，不白費姐姐對你一番教誨……你可知若不是為了你，她早在兩月之前就走了。”

劈麵的伊婷歎道：“現在與你提及，倒也無妨……你可還記得那蒙……濕詩死前曾來騷擾南林苑的那段日子？”

周真明四下一望，驚奇道：“這裡……也能路過？……公然是妙手！”

宿平驚道：“繼爺爺，你……”

繼老頭一把將他的手抓住，朗笑道：“小羽士莫急！我且問你，白雲庵這塊地，但是八個道觀輪番來掃的？”

繼老頭笑道：“怎地？我幾次唸了十幾遍，你這麼快便忘了啊？”

伊婷看了少年半晌，這才又道：“好吧，你我雖與姐姐不是同胞所生，但她待我們有如手足，多些人與她分擔也是好的……你彆看姐姐常日嘻嘻哈哈，心中淒苦倒是無幾人曉得。當年她為了那人，踏遍了全部大趙、乃至小半個梁國，郴州已是她在大趙的最後一絲但願，卻仍未發覺半點訊息，本已心灰意冷，哪知……哪知經曆那蒙濕詩一事以後，俄然又狠下了決計，故而就有了此行。”

宿平點頭。

繼老頭哈哈一笑，拍了一記宿平的肩膀：“起來吧！我們回家咯！”